宸妃诧异至极:“什么?”
就他所了解的贺兰桀,绝不是会豢养仓庚的什么雅士。太子贺兰桀,断无此等爱好。
见母妃身子坐起,大有竖耳欲听之势,连忙如实招来:“母妃还不知,这好二哥,平日里看着一副闷葫芦不张口的样子,谁知他闷声憋个大的,就他那酒色财气四不沾的人模狗样,哪里教人想得到,他竟金屋藏娇……母妃你可知,他藏的是谁?”
宸妃正听到兴致极高处,哪里容他卖关子,远山眉一颦蹙,催他:“快说!”
“诺,”赵王兴致勃勃,一侧的轩眉直飞入鬓角,瞧着极为得意,“太子藏在东宫之人,赫然便是那罪臣崔横岭之女,也曾名动玉京的大美人崔氏莺眠。”
“哦?”
宸妃大惑不解。
“从未听说过,太子对崔氏钟情。”
赵王笑:“所以才说他闷声憋了个响屁。”
宸妃拿眼瞪他,示意他别如此粗俗。
赵王讪讪拿手挡住脸,恭聆教诲。
宸妃又感到奇怪:“我曾听闻,这崔氏与商贾结亲,当时在玉京城中也算众人乐道。”
“正是此女,”赵王说道,“这女子对她的未婚夫看来是深情不移,那仓庚鸟就是他们的媒证,崔氏放出仓庚,原是给她的心上之人传信以图解救的。”
说到这儿,赵王愈加畅快,兴致勃勃地问道:“母妃,你说咱们要不要在这做文章,将证据提到父皇跟前?”
一边说,赵王一边将仓庚嘴里含着的布条取出,递到宸妃手里,宸妃展开看信,闻言,皱眉一指头戳在赵王的脑门上:“糊涂。”
“嗯?”
“你以为单凭这一封信就能定贺兰桀的死罪?”宸妃笑话他天真,“就算这件事是真的,太子只是私藏崔氏,又不是要立崔氏为太子妃,你父皇身子不若从前硬朗,多少事力不从心,还能为这么桩说大不大的事褫夺贺兰桀的太子位?相反,圣人昔年夺位时亲手杀了两个兄弟,兄弟阋墙是他的心结,你如此莽撞,说不准届时,你父皇反过来斥责你在东宫安插耳目,抱着鸡毛当令箭,心急地陷兄长于不义,你如何辩驳?”
还是宸妃看得深彻,赵王一听,登时懊悔,幸而他得到仓庚鸟后先来与母妃商议,要是抱着东西到了太极殿,说不准现在早挨了一顿训斥。
说得对,藏一两个美人什么的,纵然藏的是罪臣之女,说到底也就是内帷风流事,在圣人面前远比不得同室操戈来得严重。
但,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机会,就这么算了?赵王悻悻然,又有点不甘心。
宸妃看出了他的不愉快,淡淡一笑,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抚了抚,“这件事说小也不小,哪能让它落空而不善加利用?”
“母妃?”赵王登时仰起脸,眸露希冀之光,“你有办法?”
“取纸笔,研磨。”
“诺。”
宸妃又道:“再去,将那只仓庚抓回来。”
赵王急忙就去。
小小的鸟雀今日本就没能进食,先前落入赵王的手掌心后被狠狠把玩了一场,早已筋疲力尽,赵王奉命去抓它的时候,它就缩在宫墙下的小角落里抖着羽毛。赵王发觉自己对毛禽有着天然的情有独钟之感,一看到小仓庚就喜欢极了,他嘿嘿笑着,将可怜的小仓庚从草丛里抓了出来。
等回到宸妃的琢香殿时,宸妃正搁下了手中之笔,赵王走近一步,定睛看去,母妃的笔迹清秀,字写得绵绵密密,但不失风骨,细看来与男子无异。只见写道是,崔氏之人满门遭劫而灭,卿卿善加保重,务必救你出去,往于乌苏收取尸骸。
赵王大惊:“母妃,这可也……”
教宸妃一看,他哑口吞了口唾沫,接下去:“太狠了。”
教崔莺眠得知崔氏满门覆灭,而她被贺兰桀囚禁深宫,不仅没能见着家人最后一面,而且连收尸的权利都没有,还不得提了刀和二哥拼命?
莫非母妃是想拉拢崔氏为己所用,将这根美人刺暗藏于太子内帷卧榻之侧?
赵王有点儿不敢问,怕想错了,又遭母妃一顿白眼。
勤妃将字卷起来,并不着急即刻回信,反摸了摸仓庚鸟湿漉漉的羽毛,眸中生芒,唇角带笑:“将这只青鸟带下去好吃好喝地招待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飞过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