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道:“我认识他。”
白狐愕然道:“可是你说你不知道?”
那少年道:“我不知道他,但我以前认识他。等见到他,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白狐莫名有些暴躁,道:“你说认识他,又说不知道是谁——你听听这话像人话吗?”
少年诚恳的道:“不像话,但是是实话。如果他来了,我就知道他是谁了。只怕他没见到我,所以不来。我可能再也不知道他是……”
“叩叩叩——”
少年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就在座位上拉开门。
门前,站着一个少年,和屋中的少年差不多大,相貌柔和干净,黑发间有一绺绺醒目的白发,他定定地看着汤昭,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终于低声道:“昭哥。”
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汤昭脑中的空白登时被喷泉一样的记忆填满,露出笑容,一下子抓住他,叫道:“长乐。”
卫长乐听到这两个字,再也压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汤昭拉他进门,将门随手关上,两人互相抱住,好一会儿才分开。
卫长乐这才稍微平静,急促道:“昭哥,这里安全吗?”
汤昭道:“安全。你别看这里简陋,只有你才能看到这间屋子,外人是看不见的。”
卫长乐略一思索,很容易就接受了,只笑道:“别人会忽略这间屋子?是昭哥的剑术吗?我什么时候中的剑术?不知不觉的,不愧是昭哥。”
汤昭向白狐伸手介绍,道:“是这位凌姑娘的剑术。也不是你中,而是房子中了剑术,被藏了起来。只有怀疑‘汤昭是不是在这里?’的人才能看见。”
不仅仅是这栋房子,连汤昭的身影也是。他会在每天客人离开时用真身虚影一晃,然后藏进疑心的角落里,只有那一晃神间认出是他,或者至少怀疑:“那是不是汤昭?”的人才能继续看到他,看到他走进旁边的屋子里。
白狐的疑心剑术,要有“钥匙”才能打开,关键的钥匙就是“汤昭”两个字,一定要确确实知道他的名字才行。
卫长乐向那白狐欠身为礼,汤昭也介绍他:“这时我小时候的朋友卫长乐,也在检地司,我们好久没见了。”
凌抱瑜也还了礼,卫长乐虽然不如汤昭惊为天人,但相貌也是舒服顺眼,她便认可了,觉得也不算白等。
卫长乐道:“原来昭哥身边有这样的高手。怪不得还能记得我。”
汤昭摇头道:“我不记得你了。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才想起来。”
卫长乐讶道:“怎么可能?那您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法叫我出来?”
汤昭道:“这个很难形容。我没有你的记忆,但我记得消失这个剑法本身。你不是在铸剑会时把消失剑送给我做礼物了?我一直记得。当时君侯告诉我所有人都不知内线的名字与身份,我就觉得隐隐有熟悉感,觉得可能涉及到‘消失’这个概念。”
卫长乐思索道:“你猜测有人用了消失,让人都记不起他的存在。但您不知道是谁用了消失?但您这样钓人,应该是知道这个人熟悉您,看到您会追过来吧?”
汤昭笑道:“这个啊……说循着蛛丝马迹猜测也可以,但应该主要是直觉。”
当他想到有人“消失”的时候,不知怎的,就觉得隐隐有些熟悉,似乎是一个非常熟识的人,虽然想不起姓名和经历,但他觉得这人他肯定很熟。通过预先感到的正确答案,他再分析周遭的蛛丝马迹,登时越发确信。
这可能是他境界高了,精神力强,对剑术自然而然有些抗性,再加上和卫长乐关系深厚,留有印象,便有了这样的直觉。
卫长乐十分高兴,道:“昭哥记得我就好。如果有一天我彻彻底底消失在世界上,没有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人记得我,我就像尘埃一样飘散,也许还有昭哥还能记得我一星半点,也算没有白来一次人间。”
诶……不愧是卫长乐,说话还是那个味儿。
汤昭道:“咱们一别四年了。听说你为了成为剑客,选择去做危险任务,原来是来了罔两山。我都没想到你有这样的魄力,本来还以为你会稳妥一些的。”
卫长乐自失的一笑,道:“我是怕了无能为力的感觉了。如果按照一般的发展,似我这样的人至少要十年时间才能摸到剑客的机会,还不一定能成。可能蹉跎着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过去了。我想成为剑客,才能稍微安全一些,哪怕吃一波苦。我当时想,当年人间疾苦我一一品尽,还怕什么辛苦?”
他摸着头上那成绺的白发,苦笑道:“既然是昭哥,我也不怕说实话。来罔两山这两年,我真是时时刻刻在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