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
「嗯。」
「我六点半出门。」
「……那我起不来。」
原本的沉郁氛围因为女孩子嗡声嗡气的呆闷拒绝而蓦然开朗,徐经野忍俊不禁,抬手宠溺揉了揉她的头。存心哄她说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垂眸盯着她丸子头上的草莓发圈,少女潮湿的洗发水味掠过他的指尖扑进鼻息。他心脏倏地陷进一瞬毫无预兆的温热,草莓的清甜气息幽幽烙进呼吸,他忽然有一瞬走神儿,忽然很想抱她。
几乎是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徐经野倏然收回了手,甚至动作太疾还刮到她耳边一缕头发,丝丝柔柔缠在指上,连通心脏酥麻振颤。女孩子丝毫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垂着睫毛站在阴影里,轻轻把头发掖进了耳后。徐经野从她的耳廓上强行别开视线,又沉声安抚她几句最后道了声早点休息回到自己房间。
进到卧室后他沉下脸径直快步走向浴室。他在洗手台前弯身,试图用冷水冲掉鼻息间的甜淡香气,可那味道似乎已经先一步浸进了肺腑,不管他怎么冲洗,怎么用力摆脱,她的气息宛若一张柔软无形的网,密密缠住他全身上下的所有感官,闭眼时是她,睁眼间还是她。
徐经野深吸口气抬起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手臂和下颌线条因为过于用力而收紧。他紧盯着镜子里的人,仿佛一场漫长严峻的僵持,他与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敌对,他竭尽全力想看透它的想法,它却对他回以冷笑:你就是我啊,我怎么想的,你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想承认呢?
洗手台前的人倏然阴沉着脸一掌拍到镜面上,冰凉水珠四溅,骨肉跟玻璃的相撞振得他掌心发麻。徐经野被这瞬疼痛刺激得找回几分冷静,转身拿毛巾潦草擦了把脸后扔到架子上走了出来。
这一夜窗外有风,室内便不好入眠。墙上的分针一圈接着一圈,徐经野紧闭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到凌晨时终于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烦躁下耐不住起床,抓起烟盒推开了窗。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远处天际一片深沉黑色。他倚在窗台上暗暗深吸了半天的冷空气,直到活氛蹦了半宿的大脑被寒风吹得迟缓下来时才拿起来打火机,手指刚按到金属盖子上,余光里忽然瞥见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有极微弱的点点火光。
徐经野咬着烟愣了一下,抬起头望过去,只半瞬之间,一贯沉淡的漆黑眸底从犹疑到震惊再到愠怒,他猛地扔了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出房间,周身气场阴沈得迫人。最终他还是在睡前刚刚去过的那间门前停下,敲击的力道却跟上一次截然不同:「砰!砰!」
如果不是顾忌着楼下主卧里熟睡的人,徐经野此刻一定会直接上脚踹门。而门里面好似空无一人的那般寂静,与他独自携来的狂风骤雨泾渭分明,他处在难以遏制的怒火里,只给了她片瞬的时间,沉下声音最后通牒:「开门!」
许是畏惧于他的脾气,又或是做贼心虚,房间里又安静了少顷后,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咔!」
把手转动一周后,门开了。房间里开着盏壁灯,她站在门里,身上还是刚刚那套毛绒绒的衣服,只是脑袋上的丸子头散开了,黑色长发带着刚刚绾出来的弧度随意披在肩膀,与她白皙小脸上的茫然神色反差鲜明,有种介于女孩儿跟女人之间的动人。但此刻怒火中烧的徐经野无暇欣赏,也因此躲过一劫,踏进她的房间里劈头盖脸质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同样也是怕再扰到其他人,她在他身后虚掩上门,声音低软迟疑:「什么?」
徐经野没有再往里面走,黑着脸回身在窄窄的走道堵住她:「抽烟!」
她一时怔住,清窈身影在他压迫的阴影下过分娇小。
他冷着声音咬牙:「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