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难清说,我带你出去玩。
根据洲不宁对他的理解,沈难清说这话,有两种可能。
一,在说反话,这是打算要拷问你,问出点什么来。
二,他要弄死你。
虽然第一条弄完下来也会被搞个半死。
总而言之,无论前者后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半夜三更,夜深人静,洲不宁绷紧全身,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然后,沈难清带着他——
出门,离府,上马车,一路颠簸,到了京城出名的不夜街。
不绝的鼓声琵琶声从远处遥遥传来,如梦似幻一般若真若假。眼前灯火高低错落,吆喝声此起彼伏,欢笑声烟火中人来人往,赌场那头有人一掷千金,青楼里有人大笑着醉生梦死,酒香从巷子深处传出,飘香十里。
洲不宁站在烟火酒香味里,发现还有第三种可能——他真的是带你去玩的。
……真他娘见了鬼了。
“沈难清,”洲不宁声音艰难,“你……真的没事儿吧?”
这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是大理寺把八年前真正的投毒者查出来了?那人实在太不可能所以你疯了是吗?
沈难清轻轻笑了,不作回答,伸手拉住他胳膊,道:“跟我来。”
他这一拉,左手上的玉镯子碰到了洲不宁。
洲不宁眼角一抽。
沈难清顺着酒香味,拉着他进了一家酒馆。
酒馆小二吆喝了声欢迎光临,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打壶酒,绿蚁酒,我带着走。”沈难清将一把铜钱搁到小二手里,“劳烦再给我备个壶,我没拿壶来。”
“好嘞,那我给您拿个酒葫芦装着?”
“好。”
小二得了令,拿着铜钱跑到后厨吆喝着舀酒去了。
洲不宁奇怪:“你要喝酒,干嘛不在这儿喝?”
他们来的这夜市是京城出了名的不夜街,是只有入夜才开的繁盛夜市,直到天光乍破才会收摊,在这儿喝完再走也没什么不可。
沈难清横他一眼:“闭嘴少说。”
洲不宁乖乖闭嘴。
小二打好了酒,拿着个酒葫芦,出来交给了沈难清。
沈难清拿过来,出了酒馆,把葫芦交给了洲不宁:“喝。”
“……我不想喝。”
“你想,”沈难清说,“洲玉爱喝,所以你想喝。”
洲不宁气炸了:“所以现在是洲玉在说他不想喝啊!!!”
沈难清十分平静:“不喝明天我给你锁仓库里去。你见过了吧,后院角落里有个闲置的仓库,屁都没有,就两根干草。”
洲不宁确实见过。
那仓库里连根毛儿都没有,地还没铺砖,地处阴潮,一进去一股泥土的芳香。
……洲不宁硬着头皮接过了酒葫芦。
接是接过来了,洲不宁却不高兴,盯着酒葫芦嘟囔着道:“我又不想喝,你非给我买酒干什么……”
沈难清:“我闲的。”
我看也是。
洲不宁举起葫芦喝了口酒。
这绿蚁酒倒是不错,大约是新醅的酒,酒香醇厚,满口留香。
洲不宁一喝就真香了,吨吨吨喝了一大口下肚,满足地打了个酒嗝,问:“咱去哪儿?真就玩儿吗?”
“当然了,不然呢。”
沈难清拉着他走入夜市,左手上的玉镯又一次碰到了洲不宁。
洲不宁啧了声,心烦得很,拿着酒葫芦吨吨地喝。
虽然前人有言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但他娘的不喝也更愁,还是喝点儿吧。
他们走在欢笑的人群中,边走边闲逛。
沈难清拉着他往前走了会儿,停到一间卖小饰品的铺子前。这铺子跟前围了不少人,老板嗓子都说哑了,还在唾沫横飞地朝铺子前的几对男女吆喝着。
“客官,我家这红豆手链老上品了,天天货都补不齐呢,京里贵族们都疯抢呢!才二十文一个,这可不吃亏也不上当啊!”
作为曾经的京里贵族,洲不宁一听就知道这老板在夸大其词。
沈难清拿起红豆手链,捏在手里搓了搓,递给洲不宁。
见对方表情烦躁,沈难清问:“不喜欢吗?”
“还行,要不要都行。”洲不宁咬着壶嘴,盯着他手上的镯子,没话也硬把话往手镯上领,道,“哎,你那玉镯不会也在这儿买的吧?”
沈难清搓着红豆手链:“嗯。”
一看就是忙着打量手链没空搭理他,随口敷衍的。
沈难清放下了手链,拿起了一边的平安扣。
平安扣是白玉做的,白得干干净净,透亮如月。
老板瞧见了,便朝他吆喝:“这位客官好眼光!这平安扣也卖得好着呢!咱家可是去道观上开过光的!能保平安能辟邪,什么太岁年呐流年不利啥的,这都能保你平安!”
沈难清拿着平安扣,对洲不宁道:“手伸出来。”
“不用了……”
沈难清有些不耐烦地重复:“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