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君主立宪还是共和,在国外,领导革命者都是资产阶级,但是我们的资产阶级可有与封建正面来战的能力?没有!他们是否有彻底地反殖=民能力?也没有!”安越瑜的话越发嘲讽,“他们对着封建势力妥协,时而也对那些列强妥协,您觉得他们能救中国吗?能救民众吗?”
听到安越瑜的话,温琛和陶致知却是感觉头皮发麻,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安越瑜远比他们要激进。
她不支持君主制,也不支持共和制,因为她甚至觉得这两者均不可能救国。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学西方?”安越瑜算是破罐子破摔了,说都说了,她不可能把话咽回去,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们华夏泱泱五千年,历史底蕴与思想道德怎会输给别人?现在差了,不代表我们的历史便是一无是处!孟子便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数千年前,我们便有了天下大同之思想,这天下大同与民主共和不也是异曲同工吗?”
“历史的过程不是单纯事件的过程,它有一个由思想的过程所构成的内在方面;而历史学家所要求的正是这些思想过程。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安越瑜越说越上头,也顾不得管自己离不离经叛道,“我们要知道什么是适合我们的路,也必须去知晓为什么那些路适合那些国家,我们与那些国家在思想上有什么不同。”
“当有的人辫子还留在心中之时,你不能期待着他自己站起来!”安越瑜话锋一转,“哪怕是我父亲,也是把西南当作安家之私产的,这般想法与封建统治者有何异?北洋一边想要签订《二十一条》,一边迫害着底层人民与革命党,他们又与曾经说出‘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那位有何区别?”
“……”陶致知震惊地看着安越瑜,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从另一人口中听到这般想法。
“那么你也认同我们不该爱国这样的观点吗?”陶致知问道。
自《爱国心与自觉心》发表以来,关于爱国与否之事便是争论不休,他也想要听听安越瑜的看法。
“国家为何?”安越瑜继续道,“国家是阶级的产物,是一台运作的机器,国家体制总是满足统治阶层的,封建国家满足君主的需求,资本主义国家满足资产阶级的需求。所谓的爱国与否,更多是看人处于什么阶层。若是国家分配利益符合个人利益,那些人就会自发地去维护这个国家,而如果国家分配剥削了个人,那个人就会反射性地去反抗那个国家。”
“而且爱这个国家,不代表爱北洋!北洋倒行逆施,只会带着国家坠入深渊。如果一味地将爱北洋与爱国家等同起来,向着那些被压迫的人宣扬这种话语,无异于是在杀人。”
温琛如被当头棒喝,他想起来了曾经他们邀请安越宸加入革命派时,安越宸也是拒绝了的,理由是他们不可能救国成功,他们不以为然,毕竟那个时候民国已经建立,只是北洋的做法似乎也印证了安越宸的话。
而安家也是没有向北洋靠拢的。
安越宸很早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吗?
“安老师作为安家人,说出这般话的确让人讶异。”温琛说道。
“见多了罢了,军阀做派我比你们要清楚多了,”安越瑜笑了笑,“每个军阀都是把自己的地盘当作是自己的私有地,没有几个军阀真正认同民主共和的,不和列强媾和,或许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军阀有和外部列强媾和者?”温琛一怔。
“北洋这般做派,难道还有军阀是干净的?”安越瑜嗤笑,“说到底,都是一样的存在,只是有的人多些,有的人少些,军阀的爱国也不过是因为把国家当作是私产,暂且没到买办而已。”
陶致知和温琛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忧色更重,安家人的确比他们知晓更多消息。
“革命派现在有多少兵,多少将?若是无兵无将,那便只能向一部分势力妥协,换取军事实力。”安越瑜平静了下来,她说出的话却越发让陶致知和温琛悚然,“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也别想在谈判桌上得到。”
“陶先生,温先生,关于教育类书籍的事情,我会回家写出一份计划书给你们,我先告辞了。”安越瑜知道她已经言多语失了,现在最好就是开溜。
她不适合混政治就是因为此,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容易上头,言多必失。
这在政治场上绝对是大忌!
不过,安越瑜想,今天的言多语失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她日后的一些行事也会“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