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梧洲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廊庭中央围起一片开阔空地,高大虬结的桃花树下,两道身影斗得不相上下。几个仆役驻足亭边,一边好奇观望一边窃窃私语,讨论着这场切磋中的二人。
丁梦语用的法器是一把水弦琴,指尖一个轮转,琴音便裹挟着道道灵力激射而去。她身法灵动,腰肢回旋间足踏栏杆,乌发飞扬露出眉间一朵水蓝法印。
“再来!”少女笑得明媚,再次催动灵力攻上去。
而在她对面的黑衣少年却是把一条长鞭使得密不透风,仿佛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灵蛇,硬生生抗下一次次攻击。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眼瞳中有细小墨色浸染。
突然,少年衣领中有什么动了下。
“嘶嘶——师尊来了。”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蛇类低低的言语。
顾雪眠眼中瞬时转回正常,长鞭露出一个破绽。琴音当头劈来,他竟是不闪不避,被这一下重重击倒在地。
“哎呀!”丁梦语吓了一跳,连忙收势想过来查看。可有人比她更快,一个雪白身影刚好从廊庭中走来,伸出纤白的手指去接顾雪眠。
桃花纷纷如雨下,洒落在那人肩头。白衣胜雪的仙尊素手接住黑衣少年,柔和化去冲力,将他平稳放在膝头。
唐锦衣顾不上落了一身花瓣,先去查看顾雪眠的伤口。
“师尊?”少年似是惊讶望着他,随即抽了口凉气,表情痛苦。
此时丁梦语也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我的错,方才一时起了兴致,下手有点狠。”
“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唐锦衣才抬头问丁梦语:“怎么会突然打起来?雪眠是你师侄,实力自然不如你。”他面上镇定,心里却在碎碎念:吓死为师了,刚刚看见二人相斗的一幕他心脏都快跳出来,还以为这就要展开相爱相杀的戏码。
“哦,是因为我……”丁梦语刚要解释,就听顾雪眠抢先道:
“师尊,与澜语仙尊无关。是徒弟想要找人切磋、巩固近日所得,这才央求澜语仙尊赐教一二……方才时弟子一时走神不慎受伤,绝非师姑故意。”
丁梦语愣了愣,喃喃说:“额,是……是这样。”
明明师侄说的都是事实,为何听起来这么奇怪?
而一旁唐锦衣不由多看了顾雪眠几眼,有点不确定徒弟是不是在茶言茶语。看见对方那真诚的表情,又怀疑自己想多了。
“既然无事,日后便要小心。”他扶顾雪眠站起,这才放下一点心。年轻人嘛,喜欢打打闹闹也正常,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打是亲骂是爱。
“徒弟知错了,这便回去疗伤。”顾雪眠乖巧地说。
“等等,你院中并无仆役。”这时候琅梧洲人少的劣势便显现出来,唐锦衣有点担忧:“自己能行么?”
丁梦语刚才便有些愧疚,此时顿时眼前一亮:“可以去我那……”
她话未说完,就见顾雪眠虚弱往师尊怀中一靠:“咳咳咳……”
唐锦衣连忙扶住他:“怎么了?怎么了?”
丁梦语:“……”
她呆了呆,明明刚才与自己打架时生龙活虎的小师侄,怎么突然像是比师兄还病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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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唐锦衣放心不下便让人将顾雪眠带去了自己那处。琅琊居空间宽敞,辟一间房让顾雪眠待着便是。
虽然顾雪眠自己说没什么大事,唐锦衣还是让他脱了衣服自己看看。这种受过苦的小孩就喜欢有什么事自己藏着,他不放心。
少年别别扭扭,不想脱。
“怎么,师尊也不能看?”唐锦衣跟他开玩笑,“都是男子,不必害羞。”
顾雪眠却小声道:“师尊是不是……不喜欢蛇?”
唐锦衣一愣:“嗯?”
顾雪眠解开衣衫,转过身去。只见他背上竟是有一片黑色条纹一样的纹身,在唐锦衣的注视下缓缓移动起来,最后竟成了条真正的蛇游下脊背。
唐锦衣捂住心口,差点没晕过去。
那蛇乖乖盘在一边,似乎知道唐锦衣不喜欢它,老实再没动。咽咽口水,唐锦衣只好顶住压力走上前,想快点给徒弟把药涂了。
被师尊捡回琅梧洲好生养着,此时顾雪眠已经不见先前瘦巴巴的可怜模样,身上附了一层紧实的肌肉。他身上除了丁梦语留下一道伤痕,其他都是些修炼时留下的青青紫紫,看得唐锦衣有点心疼又有点骄傲。
自家小孩这么努力,他这个当爹……呸,做师尊的欣慰又心酸。
修长手指把微凉的药膏抹在伤处,唐锦衣边涂便唠叨:“日后少受伤,若师尊不在,谁给你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