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从未给过任何回应。
那湦闻声施施然抬眼,眸色是一汪让慕奕寒熟悉又陌生的幽蓝。
上一世,那湦的人形有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那时候总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他那一双眸子好似长在了慕奕寒身上,走哪都盯着瞧——
从一开始的炙热羞赧,到最后的小心试探。
慕奕寒全都看在眼里。
甚至,眼前独属于鲛人皇族的幽蓝瞳色,他也是见过的。
只是他没有见过那湦眼底的那种平静,犹如无镜海深处常年无波的水面——
如此冷漠,对眼前的一切不削一顾。
“那湦……”他轻轻问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所有狐疑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湦身上。
“本殿应该记得什么?”
那湦开口,语气淡淡,仿佛自己只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他的表情,就差没直接把“我不认识这个人”写在脸上了。
“放肆!”奚汐第一个开口,上前一步将那湦挡在身后,忠心护主,“怎可直呼小殿下大名,如此没有规矩!”
他自小与那湦一同长大,情意深厚是真,忠心也不假,但怂也是真怂。
慕奕寒眸色一沉,吓得他立马缩了缩脖子,连带着一众侍卫也尽皆跟着屏息凝神。
曾经的一代帝王,即便现在受制于人,骨子里的凛凛威势却仍犹在。
但只有那湦好像根本看不见。
他站在高高的龙御台上,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并没有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奚汐的肩膀算是安慰,随后便直接转身欲去。
如果说刚才的问话还只是心底的怀疑,那现在慕奕寒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
那湦没有了前世的记忆。
那湦已经忘了他。
“忘了好……”
他怅然垂眸,自嘲地笑笑。
“忘了好。”
方才那股顷刻间冻结了整个正殿的狠戾气势骤然散去,包围在慕奕寒身旁的鲛人侍卫们也猛地回过神来。
“小殿下——”
当中一名侍卫出列,尴尬间犹豫地叫住了那湦。
“眼下……当如何处置啊?”
“鲛人族律例,外族擅闯者,当如何处置?”
那湦说话时没有回头,他微微驻步,看着好像只是在等身后奚汐跟上。
鲛人族律例,凡外族擅闯者,皆收押龙灵水牢——
相传,上古蛟龙造水牢护佑后世子孙,外族擅闯者被收押其中后,便会不可自拔地陷入无休止的灵力幻境,非鲛人皇族血脉不可解。
能做到龙绡宫侍卫的,自然都熟背律例,只是千百年来,无镜海底从未出现过所谓的“外族擅闯者”,更没有任何鲛人触犯过如此严重的刑罚——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那湦背对正殿众人,似乎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又或是知道了也毫不在意。
直等到奚汐回过神来重新走到自己身侧,他才淡淡地留下了句——
“收监龙灵水牢。”
说罢,他便和铃铛声一道,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龙御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