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必须这样自我麻醉，才能说服自己不要去恨慕奕寒，说服自己继续留在慕奕寒身边。

他并不觉得自己伟大，只是在爱着一个人的同时，还要恨着他，实在太痛苦了。

鲛人为爱而生，重活一次他才终于看开，如果爱恨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其实他是可以放弃“爱”的。

想来，他和慕奕寒，一个是东荒人族未来的新帝，结束乱世的天地共主；一个是鲛人皇族最尊贵的小殿下，是无数鲛人口中千年难觅的珍宝——

却一个也不肯好好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上辈子他背叛母族，亦步亦趋地留在慕奕寒身边，尽职尽责地演了一辈子替身的戏份；现在又换作慕奕寒，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硬要在他面前上演这出浪子回头，一往情深——

明明是陆上、海底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不知为何活了两辈子，偏都要扮一回“戏子”。

当真可笑极了。

“好啊。”那湦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慕奕寒，解决了北冥舸，你现在不说是鲛人族的恩人，起码也是客人，想必真要赶你走，父皇也不能答应我这么胡闹——”

就在慕奕寒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时，他的笑意却一点点敛进了唇角。

“不过好在，无镜海海域辽阔，慕公子进出自可随意——”他抿紧的唇线勾出一道冷傲的线条，“只别出现在本殿面前就好！”

“湦儿——”

那湦冷硬的话音未落，就听屋外传来一声熟悉的中年男声。

他心中暗道一句“不妙”，回头才发现，刚才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拉开了房门……

现在门外云禄和奚汐二人一左一右，跟两尊门神似的守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云禄的性子老成持重，见了那湦面上虽也有两分尴尬，但还是抱胸颔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再瞧奚汐那边，一双本来就生得大圆的眼睛，现在错愕地瞪着，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别说对话了，这门就这么大喇喇地敞着，现下只要抬头，都还能看到慕奕寒就跪在榻边……

这两个人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啧……”

那湦抿唇摇头，只觉得场面尴尬极了。

门里门外一共四人，此刻三个局促地站在门边，面面相觑；而不远处的走廊里，那洵也正带着人往这边来——

倒是屋里跪着的那位，一脸坦然。

哪里还有什么乱世霸主的倨傲，门外不止有那湦的下人，还有慕奕寒自己的心腹，但他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平静地跪着，甚至还朝着那湦的方向，慢慢弯下了腰。

“那湦，不要赶我走，求你。”

那湦抿紧下唇，在这一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当胸而过，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胸口兀地一疼。

上辈子，是慕奕寒捏着他的下巴，冷冷地撂下那句话——

“很像，但你不是他。”

说完便将他扔在了一边。

他也和现在的慕奕寒差不多，半跪半趴在地上，委屈地看着慕奕寒离开的冷漠背影。

虽然彼时除了一个名字，他对慕奕寒一无所知，但他还是好爱慕奕寒，也好害怕——

怕慕奕寒不要他。

于是他哀求慕奕寒——

“阿寒，不要赶我走，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