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屋内的沉默:“你一会儿拿剧本来,我和你对对戏。”
裴鸣翻东西的声音蓦地停了。
他蹲在行李箱前半晌才开口:“不了吧。”
“骆知淮让我帮你找下感觉,”林子晋的语速有些急促,似乎想撇清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极力声明并非自己主动要帮忙的,“明天你的戏份也很......”
“林哥。”
裴鸣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垂下眼看着他:“我们不用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吧?”
“我......”
“既然我知道你说了,你知道我听见了,有必要再装吗?”
他没像平日一样委屈或撒娇,声音冷冷的:“你累吧?看着我烦吧?对不起啊,这么长时间给你添堵了。明天我就去和楼下的说开两间房,这样你满意了吧?”
“你听我说,我今天是......”
林子晋忽然意识到现在解释也没用。
毕竟话确实是他说的,人也是他伤的,再怎么解释都和狡辩一样没用。
是自己理亏。
“小裴,今天是我的问题,”他叹了口气,“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了,我有事。”
裴鸣轻轻吐出这句话,瞥了他一眼后去门边取了外衣。
林子晋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毕竟之前两人一起住的时候裴鸣没少提起想出去吃,但林子晋每次都以敷衍结尾,压根没真想和他出去。
他下意识地喊住裴鸣:“你干什么去?”
“和别人吃饭,”裴鸣穿好鞋,头也没回,“林哥你早点休息吧,不用装模作样地关心我了。”
“你和别人......”
客房门在他面前“砰”地一声关上,淹没了林子晋的话。
他被这门关得愣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无名火便席卷而来,烧得他几乎没了理智,很想就这么冲上去揪着裴鸣的衣领说你这什么态度啊爱回来不回来谁在乎。
但他忍住了。
这事不占理的是他,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糟成这样了,如果再冲动就彻底没有谈和的可能了。
可林子晋咽不下去这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自己闹什么,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紧接着便闷咳了几声。
和别人去吃饭了就吃饭了,跟他有什么关系?还不用花心思应付裴鸣说话。
应该高兴还来不及才对。
或许是被人顺着毛摸惯了,别人猛地反抗,才让他心里不痛快。
又难受又烦躁。
一股热流蓦地从鼻中流出来,林子晋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口鼻处,却摸到了一手刺目的鲜红。
这是......怎么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有些迷茫,等血滴在衣服上才猛地醒过神来,连忙去卫生间处理血迹。
可这鼻血却来势汹汹,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堪堪止住,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靠在沙发上,抬手都没力气。
酒店的客房一水儿的白色,刺目得和医院急诊室一样,就差消毒水的味道了。
林子晋浑身冷得要命,浆糊一样的脑袋却忽然想起之前和裴鸣在家里的时候,对方总会自然而然地拽过他的手在怀里焐着,直到被焐得暖乎乎为止。
裴鸣。
如果裴鸣在的话,这屋里还能多点人气儿。
屋里静得让人心慌,林子晋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今天死在这儿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他浑身冰冷,跟躺在冰窖里似的,又咳了几声,刚刚止住的鼻血又有重新流出来的倾向,渐渐从上端氤氲开,将白色的纸巾染红。
怎么年龄越大还越脆弱了?
林子晋自嘲地笑了下。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适应了孤独,可等尝试过被人陪伴的感觉再重回孤独后,却发现孤独居然让人这样难以忍受。
疯了一样。
可能是生病的人都脆弱,刚刚还很硬气地说裴鸣爱回来不回来,现在转眼就很想裴鸣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和他吵架也行。
别......把他一个人留在屋里。
他知道这么想不合适,但大脑混沌成一片,实在是太难受了。
一个人冷得久了,就会有想被别人抱住的冲动。
那些被淡忘掉不愿再提起的记忆抓住机会,翻江倒海地涌上来,带着恶臭和血腥味,缭绕在他的眼前,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大笑的人脸和异国粗鲁的语言交织在一起,像从地狱中爬上来的群魔,让他无处躲避,几乎要再次陷入多年前那场噩梦中。
可能是因为血流得有点多,林子晋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舔了舔冰凉的唇,居然就这么在病痛和记忆的双重折磨中蜷在沙发上,慢慢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