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夕问出了阮秋心中所想,她只在林家庄见过沈灼寒,并不熟悉这个人,“阮师兄,怎么办?”
阮秋很快找到沈灼寒重伤的原因,他肩背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像是猛兽的爪痕,而肩上又有一道穿刺而过的剑伤,此刻还在流血,他毫不犹豫封住穴道止血,抓着沈灼寒的手臂,硬是将毫无知觉的人搀了起来,随后干脆利落地放到了背上。
“他的伤不致命,只是昏了过去。不过若是继续在这里待着,恐怕血水会引来山谷里的妖兽,到时恐怕性命难保,我将他带回去。”
沈灼寒比阮秋高大许多,整个人趴在他瘦弱的脊背上,岂不是要压折了他的腰?阿夕慌忙摘下药篓,“阮师兄,还是让我背他吧!”
阮秋对比了一下沈灼寒和阿夕的身高差距,笑了出声,“放心,我自小力气比常人大一些,近来修为突破,不说千斤,百斤也是能扛起的,背一个成年男子不算什么。”
看阮秋单手就能将沈灼寒拎起,现在背着人也很轻松的样子,阿夕犹豫着将药篓背回去,又说:“我家离这边不远,先去我那里吧,师兄若是累了,我们就一起抬他去!”
阮秋道:“也好。”
不过去阿夕家的一路上,阮秋都没让沈灼寒下来,他背着沈灼寒确实是挺轻松的,何况这人还是他师尊将来的道侣,他怎么能不管?
一炷香后,他们就到了阿夕家里,那是在开阳山主峰山脚下的两进院子,难怪先前宋新亭找不到她,这里已经是开阳山主峰范围。
阿夕家中还有一位老妇人,她喊那人李婆婆,她让阮秋进屋将沈灼寒放下时,这位李婆婆也取来了干净的热水,阮秋帮沈灼寒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好后天色也开始转黑。
期间沈灼寒一直没有醒,阮秋却是累得够呛,阿夕让李婆婆找一身合身的衣裳给沈灼寒换上,便拉着阮秋出门,让他坐下歇会儿。
阮秋本想在这里待到沈灼寒醒来,毕竟这里只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位老婆婆,多有不便,若是换药的话,他还可以搭把手,不过阿夕看天色黑了大半,还是劝阮秋回清徽山。
“阮师兄修炼要紧,放心吧,他在我这里不会有事的。”阿夕保证道:“婆婆她很厉害的!”
阮秋也看出来那位李婆婆至少有着筑基的底子,不过大概也无法再突破了,才会变成这副苍老的模样。能在开阳山主峰让一位筑基修士照顾阿夕,必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想到他出来已有一日,阮秋留下一瓶丹药便离开了。
阿夕送他下山,心中颇有些羡慕,“那个叫沈灼寒的,是阮师兄的朋友?阮师兄对他真好。”
阮秋失笑道:“都是同门师兄弟,总不能见死不救。”
阿夕似乎有话想说,支吾半晌,忍不住问:“阮师兄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住在主峰吗?”
阮秋淡笑道:“我确实有些好奇,不过若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阿夕双眼呆呆地看着阮秋,“自从阿爹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夸过我了。”她忽然有些难过,也有些向往,“我也相信阮师兄是好人,而且还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将来成就必然不在殷剑圣之下,若是阮师兄真的是我的师兄就好了。”
阮秋可不敢当,“师尊已是许多人仰望而不可逾越的高山,我只盼不要丢他的脸就够了。”他轻轻摸了摸阿夕脑袋,“你我都在玄极宗,若是你想,也可以一直喊我师兄。”
阿夕果然又开心起来,“好!阮师兄!”她认真地同阮秋说:“阮师兄,我姓李,叫李元夕,我确实不是玄极宗的弟子,以后也不会是,那,我还能再跟你一起采药吗?”
“自然可以。”阿夕的身份大概有些复杂,不过她很有自己的主见,不是个会任人摆布的。阮秋没有细问,只是上山采药,他自然可以应下,“你愿意来陪我,我很开心。”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还是件苦差事,阿夕却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高兴不已,“嗯!”
天色逐渐黑沉下来,凌绝峰上,无极殿中烛光通明,像是一盏照在回家路上的指路明灯。
林松风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账本,这几日看得头晕脑胀,偏生这会儿身边还有个二师弟跟苍蝇似的在他耳边嗡嗡直叫,吵得他脑仁疼,他深吸口气道:“你就不能安静点?”
卢鸣风整个人瘫在地上,明明累得直喘气,可一动就浑身疼得嗷嗷叫,“我也不想啊,谁让师尊那么狠,我这身骨头都快炼碎了!”
林松风按了按额角,“你少作死,就不会总挨揍了。”
“那不能!”卢鸣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挨师尊一顿打,疼是疼了点,可感悟也不少呢!”
林松风就没见过第二个像卢鸣风这样的人,他有时也会想,师尊当年为何要从那一堆小萝卜头里挑出这样一个喜欢挨打的小变态?
不过这会儿,他看向门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些蹊跷。
“师尊这是怎么了?”
这位白衣剑圣,已站在无极殿前一整日,此刻在月光与雪光辉映下,背影显得格外清冷。
说起殷无尘,卢鸣风在地上打了个滚,扶着书案艰难地爬起来,“不知道,在这站一天了,难道是在等小师弟?我知道小师弟很少下山,可师尊也用不着担心成这样吧。”
林松风道:“小师弟不是头一次下山,就算平日少出门,师尊怎么可能是因为他才这样?”
依照殷无尘那不近人情的性子,这确实不太可能,不过卢鸣风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怎么就没可能?师尊就是偏心小师弟啊,而且小师弟身子弱,师尊担心也没错啊!”
林松风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他的这位师弟已经无可救药,不过有句话他也很赞同。
“小师弟体弱多病,心思细腻,师尊确实该多照顾他。”
话音刚落,门外的人动了。
卢鸣风以为背后说师尊闲话被发现,急忙躲到林松风背后,却见门前的白衣剑圣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手中却召出了长剑荧烛,但下一瞬,荧烛便化作雪光往山下去了。
林松风面上也有些愕然,推开卢鸣风起身,“出事了?”
月色下,殷无尘睁开了半阖的眼眸,遥遥望向山下。
身形瘦弱的青衣少年正踩着石阶上山,谁知山道间冷不丁飞来一柄长剑,剑光凛然,以斩破长空之势,却在他面前温顺地停下来。
青衣少年怔了下,秋水眸中微微发亮,先抬头看了看山上,见左右无人,才小心地碰了一下长剑。谁知在剑圣手中锋芒毕露的荧烛剑,竟会主动且轻柔蹭上他的指尖。
山上的白衣剑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觉勾起唇角。那一年宗门大比,他在回山途中,本命灵剑忽然不受控制地弃他而去,而后竟载着一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少年回来。
那少年有一双很好看的秋水眸,一下子闯进他的视线,似乎觉得自己衣衫被划破的模样很狼狈,秀美面容倏然染上绯红,而后警惕的,怯生生地问他,“你,你是谁?”
那时,他竟险些移不开眼。
今日,他才明白,何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