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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季识逍身上负了许多刀伤,左肩横亘到腰部一道,脸上一道,脖子上一道,脚下是被怪鱼撕拉下去的伤口。
他整个人犹如从血海里洗过一般,已经分辨不出别的颜色来。
手上的剑也比平时要更低垂一些。
刀却依旧不依不饶地使过来,直冲他的脖颈,手腕,脚踝三处地方。
他用最后的力气使了一招寻踪踏影,剑气朝下成圆荡了一圈,勉强把三刀打退。
抵挡住了这次杀招,可是下一次……
黑衣人除了使刀,并没有说一句话,此时望着他垂死挣扎的模样,倒停了动作。
为首的人眼中忽而露出一丝怜悯,开口:“可惜了,你这样的剑道天赋,来我们‘十步杀一人’也是顶尖的杀手。”
十步杀一人?
季识逍隐约记得这是黄泉渊与往生洲交界处得一个小宗派。
此宗派练的都是杀人的招数,只以接任务杀人挣钱。
“嗙”又是一刀重重地打在他的剑上,他向后退了十余步。
眼前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自己的血全凝在身上。
在这样的时刻,他只想起初学剑时,冬虚剑尊说的话——
“必败无疑之时,也要拔剑。不是什么向死而生的狗屁道理,是你人生的最后一刻,应当使出最完美的一剑,方才不辜负。”
他凝神静气,把所有的灵力集中到右手手腕上。
疼痛的同时,神思也无比清晰。
一剑如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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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梦榆看到天边闪过一道亮光,待细了看,才发现那是一道锋芒毕露的剑光——
浩荡般冲向天际,撕开迷雾,如黑夜白昼交接的一瞬,天地上下为之一亮。
然而乌梦榆什么也没看清,只隐隐觉得那一剑所含剑意道妙颇多,以她这样的天资,都隐隐约约感觉剑意激荡。
她指了指:“是季识逍哎。”
听风羡慕着:“看他这样子,应该已经要到蓬莱了。”
乌梦榆点点头:“怎么感觉比我预料得要晚许多。
晏浮瑾盯着剑光的方向,却没有说话,好半天才笑着开口:“这是哪位剑修的剑,今天可算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乌梦榆:“这样,你等到了蓬莱岛,随便拉着一个练剑的归雪弟子,让他给你讲季识逍。”
季识逍那些追随者,可比她能吹多了。
一个二个用词用句高雅质朴,还时不时引经据典,这种讲解的事还是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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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黑衣人的手上身上皆挂了些彩。
伤的最重的人最是气急败坏:“不愧是归雪新一辈的翘楚,若再让你几年,焉有我们十步杀一人存活的道理?”
“实是可惜。”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剑法了,冬虚已死,他的徒弟倒是青出于蓝了。”
季识逍没再说话,他嘴里都是血腥味,恐怕张口只有血流出。
最后一剑已出,该没有遗憾……
他恍惚了一下。
最后一刀如初生的烈阳一般,直中他的心脉,映得他如一团血泥,重重地跌入遍布鬼啼鱼的海里。
海水“啪塔”一声。
黑衣人们收了刀,精神稍微松懈了下——
“这次的任务可真不容易,这小子才多少岁,这么难缠……”
“归雪天骄,倒有种诛杀天才的快感。”
“算了,钱也到手了,我们离开无妄海吧,别惊动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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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浮瑾忽然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命牌。
乌梦榆觉得奇怪:“……你的命牌能带我们走出去吗?怎么看了好几次了?”
他微微笑着,似乎是心情很好,解释着:“不,这是蓬莱内部交流用的,眼下只能联系到无妄海里的同门。”
命牌上的字迹清晰明了——
“到手了。”
他把这条消息轻轻抹掉,又说:“我师姐说,我们可以先找到蓬莱的势,再以势来定位……”
晏浮瑾稀里糊涂讲了一大堆,乌梦榆一句也没听懂。
“啊?那你现在能找到路了吗?”
晏浮瑾:“……找不到。”
乌梦榆叹气:“那就别讲理论了。”
晏浮瑾很认真地解释:“我再仔细琢磨琢磨,这里边应当有破解之法。”
乌梦榆觉得这人有种奇奇怪怪的割裂感,明明也是参加十派会武,但感觉也不着急。
看起来实力很弱,实际上嘛,乌梦榆略略探查了一下他的灵力,也没感觉到什么,是真的很弱,
可是这蓬莱弟子却像有着气定神闲般的自信。
乌梦榆坐在舟上:“那我们继续等它飘吧。”
眼下这局面,玄级组感觉已经不可能了。这样的话,黄级组的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好像差别也不大。
她找了床被子出来,再支起一个绣着花纹的帘子,隔绝视线,把听风放在船头:“你们俩望风,我睡觉。”
晏浮瑾笑笑:“……这位道友,她平时就这样吗?”
来十派会武也这么佛系,可真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厉害了。
听风摇头:“你可以称呼她为饭友,玩友,酒友,可万万不能称呼她为道友。”
乌梦榆,有道这玩意吗?
乌梦榆嘟囔着:“老麻,你不要老是说我坏话。”
听风“哼哼”两声。
晏浮瑾:“乌道友,我试试看用剑法吧,我有一剑招可以破障。”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行事也有章法,像是个很可靠的同伴。
乌梦榆逐渐有了困意:“好,你用吧,等我睡醒我再研究研究。”
她重重地打了个哈欠,随着晃荡的海水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