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的,痒痒的,吹着人的耳朵。
刘吉身材肥胖,走在这条细长的道里,总是有些不自在,一阵风从下而上吹了过来,要把人的心也一起拉入这人间地狱似的。
突然,他听见门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侍卫离得远听不太清,站在巷口遥遥问到:“弟兄,是有什么状况吗?”
老头一定是在打他的那些“干儿子”。
刘吉心想,这哪里能告诉侍卫,摆摆手示意没多大事情:“女人嘛,发些疯了……家里事,我去劝劝!”
说着就假模假样要往门里撞,还没等他撞上门,门却自己开了。跑出来个戴帽子的小孩,和他撞了个满怀,哭哭啼啼地往外奔,好似见了鬼似的。
刘吉没来得及盘问,那小孩一溜烟钻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去了。
房子的大门洞开着,门联的红纸已经褪了色,虚虚的挂在门口,风吹过时,好似一排血淋淋的牙齿……
而门,是一张微息的血盆大口。
仿佛要将屋内的人用獠牙刺穿,撕咬成一块块的碎片一样。
刘吉捂住了口鼻,厨房里多年工作经验,使他对气味极其敏感──就在刚刚那个孩子撞向他的一瞬,一股温热的血臭味便一下子充斥在了这条小巷子里,他几乎不用思考,便能嗅出这屋子里厚重黏稠的血腥味非同寻常。
老头真打死人了?
什么时候打死不好,偏偏挑这种时候,真是闯了大祸了,刘吉暗道不妙,又怕此时回去会引起侍卫的警觉,于是壮着胆子往里走。
他干噦了一下,强打精神,用门旁边的一把铁签捅开了内屋的小门。
老头就躺在摇椅里,衣服大敞,屋子里像是爆炸了一样,血溅了满堂、一屋子散落的碎木块,像是曾有两人在这里搏斗,砸了花瓶、推了书架,又随手拎起一只板凳互搏。
直到一人举刀,划下那致命却精准的一刀!
龙头拐杖已经被折成了两半。
刘吉两腿发软,战战几欲转身,他向后退了一步,却好像被一只手抓住!
死死地握住了他的脚脖子!
房子里那扇不透光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刘吉心里一阵发紧,血液倒流,四肢发冷,无数恐怖的幻想一下子仿佛要把他拖入无间地狱之中。
他哆哆嗦嗦地抄起旁边一条木棍,像是疯了似的往身后那个抓住他小腿不放手的黑影打去。
打得他浑身冷汗淋漓,沾湿了一身薄衣,阴风吹拂,打了一个寒战,才渐渐冷静下来。
那黑影的手慢慢松了下来,还在微微地抽动着肩头。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放松开,不再动了。
此时刘吉才看清这是个约莫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根本没有什么冤魂,也没有地域,是他心里有鬼罢了。
刘吉迟疑地把手放在那孩子的鼻前,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毫无疑问,无论是否出于故意,他杀了人了。
而就在那孩子尸首的一旁,是那块始终干净纯洁的镯子,阳光只落在那银白上,昏暗的房间里熠熠发亮,仿佛在告诉他这一切脱罪的关键就在于此了。
刘吉突然觉得很好笑,他走过去,拾起镯子。
然后像老头一样,用衣角很宝贝地擦着镯子上的血迹,一寸一寸,一圈一圈。
侍卫见他久久不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或是偷偷遁逃了,带着刀冲进来被门口的尸首绊了一跤。
侍卫哆哆嗦嗦指着这满屋的血迹,又指着刘吉,说不出话。
刘吉点点头,眼泪适时的淌了出来:“前朝将领董梧之子,因为被我两人识破贼心而恼羞成怒,今早已经来寻仇,将我打成这样……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没想到……”
他拧拧眉心,尽可能装出悲痛欲绝的表情:“没想到早上报官错过了官老爷,老友一家竟然就在一日之内遭遇不测!”
“还请爷替小人做主啊!”
这番话他后来又说了无数遍,惟妙惟肖,无人不为之落泪,最后终于演到了府衙那位热衷于礼佛的府衙面前。
那县令已经知道因为自己懒政撞上了这样的倒霉事,生怕刘吉反咬他一口,对这刁民说话也不由得软和些:“把罪证呈上来吧!”
“反贼董寄辞灭我老友一家老小!贼心昭然若揭……湛湛青天不可欺!善恶到头终有报!还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他从怀里拿出那一只古朴的镯子,向众人展示里面刻着的那行娟秀的小字,一下子让吊儿郎当的县令坐直了身子!
“速速捉拿贼人董氏归案!”
一记惊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