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并非纯洁如白莲花的人物,这些伎俩多少是知道的。
年轻人没有江湖经验,中招再正常不过了。
学费嘛,总是要交一点的。
这一次出招,规格待遇挺高的,崇贤馆校书裴宣机出手,太武皇帝御赐三彩为由头,宫中御赐记录兜底,除非你能在裴宣机家中搜出御赐的原品,否则倾三江之水也洗不干净罪名。
没有当今天子的诏令,谁又敢去搜裴宣机的府邸?
裴宣机不要赔偿,更让旁人坚信番邦人损毁御赐之物的说法。
妙的是,这一局,设计的几乎天衣无缝,直到柴令武的批复才图穷匕见。
就是精擅玩弄计谋的长孙无忌,都几乎忍不住拍桉叫绝。
噶尔·钦陵赞卓咬咬牙,从身上再掏出隐隐带着膻味的礼单:“这是晚辈一点心意,请赵国公务必笑纳。”
那一箱箱的金银、绿松石、狐皮、虎皮啊!
长孙无忌巍然不动,自有管家接过礼单放下。
这一下,充分证实了长孙无忌从不摸钱的传闻。
“老夫亲自启奏陛下,议一议此事。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
噶尔·钦陵赞卓离开正堂,奇怪地瞥了一眼门外。
原本排在后头的人哪里去了?
涉世未深的少年郎,做梦也想不到,那些人正聚集在赵国公府的厢房里,有条不紊地分赃。
“一人十缗,其余的,统统上交国公!”
这些人,通通与赵国公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排队什么的,不过是在演噶尔·钦陵赞卓。
肥羊送上门来,能不狠狠宰一刀吗?
长安套路深。
长孙无忌扫了一眼礼单,面上浮现出惬意的笑容。
“噶尔·钦陵赞卓,好人呐!门下那些闲杂人等,可以过个好年了。”
管家呵呵一笑:“国公真的决定为他说话么?”
长孙无忌起身,双手如村汉一般拢入袖内,笑容尽敛,流露出一丝傲然:“我长孙无忌言出如山,说了会启奏陛下,自然言出必践。只不过,有没有用,那就不关我的事咯。”
长孙冲从偏厅过来,闻言微微皱眉:“阿耶,这不好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你这性子过于纯良,只能娶公主,方保得一生平安。噶尔·钦陵赞卓身为质子,一般人敢算计于他么?”
“事涉柴令武、张亮,两人各自支持太子、魏王,却能亲密无间地算计噶尔·钦陵赞卓,你就没想到什么?”
长孙冲只是纯良,不是蠢,很快给出了答桉:“背后是陛下!”
长孙无忌颔首:“虽然不知陛下为何拒绝其入质子宿卫,但天意如此,臣子只能遵从,即便过问也是旁敲侧击而已。”
“收礼之时,老夫已经明确告诉过他,未必管用,所以不存在欺骗。”
“依附我的人,数量庞大,谋的是家国大业,偏偏朝廷又不能明目张胆地给钱,所以只能依靠我的旁门左道、歪门邪道来维持。”
长孙无忌拉起宽大的袍袖,露出洗得褪色的里衣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