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都要麻了。
“稍微放开点啊四宫君。”
稍微分开点的间隙里,女孩用嘴唇轻轻蹭了蹭他的嘴角,“做厨子的手上力气这么大的吗,我腰要青了哦。”
四宫条件反射的动了动自以为已经麻掉的手指。
海音寺千秋瞬间感觉像是被什么鹰爪功袭击了腰部。
“松一松好不啦。”
她用舌尖去舔男孩的唇瓣,安抚他时含含糊糊的说:“我还想再亲一会儿,四宫君你稍微配合点。”
四宫小次郎的传感神经已经整个钝掉了。
除了接吻的动作没耽误过,耳朵里听到这话五秒后,脑子里才辨别出意思,大脑发出了指令后整整十秒,他的手指才慢慢展平,从捏着她的腰,变成揽住她的背。
“好了。”
黏黏糊糊不知道多久以后,海音寺千秋猛的一回神,然后从四宫怀里离开,啪的抽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什么毛病啊一不注意都伸到人家衣服里去了!
她低头喘气。
——说好只是“摸一下”的,现在都开始尝味了,再下去真就擦枪走火,然后害人家记一辈子了。
四宫小次郎从衣领到肩膀的衣服都是皱的,额角还带点汗,眼睛亮的惊人,像是浑身都在蒸腾着一股热意。
“你这是后悔了?”
“后悔?”
海音寺千秋想了想,其实还好。
她依旧觉得不合适,所以会拒绝掉他,但因为本质是很自私自我的人,不留下点什么她心里真的会不舒服。
“所以不后悔哟。”
四宫小次郎:“……”
四宫小次郎说:“你这是什么垃圾行为?”
他恨恨的一抹嘴唇,打一开始,他就可以忍受她是个坏女人,并且致力于伸手,把她从阴影里拉到阳光下。
但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坦然——
不,这样说不准确。
她的坦然其实异常的有魅力,就像一朵花开在那里,香气就飘在你鼻端,跟着香气走过去是你自己的事,因为花的美丽而停下脚步,也是你自己的事。
但是花不会属于你。
因为抓不住,反而更抓心挠肝的吸引人。
但四宫小次郎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清楚的意识到:他们是从性格到观念都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是绝对不会有未来,两种人。
如果说刚才是海音寺千秋莫名其妙想逃跑,那现在大概是轮到他了。
四宫小次郎看着眼前的女孩,沸腾的胸腔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礼貌的同她告个辞,甚至想鞠个躬,故作体面的说一声“刚才让您见笑了”。
但他又觉得很可悲。
因为打从他自暴自弃的说了喜欢开始,他就能清楚的感觉到,海音寺从来没有用嘲笑的心情看过他。
在接吻前,接吻中,甚至是完全说开了的现在,依旧有无数个瞬间在闪烁,而每一个瞬间里的海音寺千秋,看他的时候,都是动容的。
那种动容不是爱,却远高于喜欢,像是浪潮一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他的理智。
四宫小次郎就好像站在悬崖边上。
他莫名知道,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海音寺那个女人稀薄的好心就会消弭。
她会立刻接受他。
然后床笫之欢可以有,甜蜜的恋爱可以有,美好的回忆也可以有。
但没有一样会长久。
正是这种感觉,再次让他意识到:他和她,是理念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在海音寺千秋的未来里,没有和某个人岁月静好的选项。
‘所以我不要再见她了。’
四宫小次郎很冷静的想:这样也好,我不要再见到她了。
而在他对面,海音寺千秋后知后觉的开始后悔了。
她说了不想让四宫君倒霉催的一辈子,所以连睡了他的冲动都忍了,结果临到头功亏一篑,又那么狎昵的亲了他。
讲道理这和睡他也差不了仿佛了。
——更糟心的是她真的不怎么愧疚,因为比起四宫是不是真的因为惦记她倒霉一辈子,她反而更庆幸自己留下了这样的记忆。
叹气。
这种垃圾程度连她自己都有点震惊了。
海音寺千秋啧了一声,主要是啧自己,然后抬头看向四宫头顶的箭头,发现它比一开始暗了不少。
但这不是说它黯淡,而是亮橘色的光芒逐渐内敛,变成了一种很好看的暖光。
第二个目标的达成,就在眼前了。
海音寺千秋舒了口气,看向四宫小次郎的眼睛。
原本,她是准备温和的说些类似于【分开前,给我留个纪念品吧】的话的,但想想刚才那番垃圾操作,话在她嘴里转了一圈,说出来时就刻意冷漠了起来。
“四宫君的神色变得这么冷淡,是准备好要和我两清了吗?”
没等四宫小次郎说话,她就自顾自的继续道:“这样的话——你要不刚才的kiss付个费好了。”
四宫瞬间瞳孔震颤。
“你……”
女孩并没有避开他的视线,慢条斯理的歪头笑了下,“不要这么惊讶嘛。”
“循环末端有了伤口,与其包扎溃烂再包扎,让它一直拖在那里,不如果断点直接砍掉,毕竟只是循环末端——”
除了这些,四宫小次郎的人生还有厨艺,梦想,名望,友情,和无数前辈的认可,以及大众食客的追捧。
垃圾一样的初恋,丢到角落里吃灰算了。
海音寺千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劳驾四宫君付个费,就当交易结束,好聚好散啦。”
四宫想说明明是你自己来吻我的,你——
“你”字还没出口,他心底的愤怒就被委屈压到了。
他其实理解她这么做的用意。
在察觉到这个女人对他那份稀薄的好意后,他也愿意配合她直接断开。
但四宫是想怀念这一切的。
他不觉得记得她,记得这样一个人先过几年,又或是以后遇不到别的人,不会再有同样的感觉,然后记她一辈子这件事有哪里不好。
他甚至根本猜不到,海音寺千秋把这评价为了“倒霉催的半辈子”。
所以哪怕断开,他也不想这样的不体面。
刚才那一瞬间她说到付费,四宫小次郎第一时间想付给她的,是他这身白色制服胸口的第二颗扣子。
它约么在人心脏的位置,毕业升学时,习惯性被大家拿来送给喜欢的人,当做某份心意的纪念品。
她像是会要纪念品的人吗?
“我在天真什么啊……”
四宫捏着扣子的手慢慢松开,海音寺略一看他,便猜到了这是要干什么。
“太有纪念意义的倒也不必。”
海音寺千秋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实在不行,给我钱就好了。”
她说:“五円都可以。”
结果四宫说五円不行。
五円在日语里的发音,和【有缘】相同,一般在神社参拜时,往许愿箱里扔的硬币,就是这种面值。
“所以五円不可以。”
四宫小次郎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只是眼镜之后,看不清神色的双瞳色相浑浊,看着她时,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有种莫名痛恨的爱意。
他低头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枚五百円的硬币。
“五円不行,但这个可以。”
男孩把硬币放在海音寺千秋的手心上。
“这里是五円的一百倍呢。”
他重新挂上日常毒舌时的那副表情,双手抱臂仰头时,写满了远月第一席同人针锋相对时的意气风发。
像是和顾客说“请用吧”一样,他看着海音寺千秋的眼睛,突然歪头微笑,说这就送给海音寺小姐了。
天已黑下,月光自云间露出。
四宫小次郎合上她的手,像“回礼”一样,用带着稀薄恶意的礼貌说:“盛惠,不必客气。”
然后利落的转了身。
“……”
海音寺千秋捏着硬币叹了口气。
她本来也没想说谢谢你,眼下这个档口,由她说再见也不合适,无论如何应该让四宫先转头走,她作为被扔下的那个,看一会儿对方的背影。
剩下的祝福就有些假了,劝解的话更是无用——毕竟顺着话茬,她该劝对方以后不要喜欢坏女人。
但这话让她来说,跟贼喊捉贼一样。
只能沉默了。
海音寺千秋很有江湖规矩的停在原地,任由粉发少年转身离开,利落的把她丢在身后,像是丢下一段无用的过去。
等四宫小次郎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她才慢慢后退了两步,砰的一下靠在树上。
好半天后,她突然抬手拍了记额头。
“啊啊啊……”
海音寺懊恼的在树皮上蹭了蹭后脑勺,惋惜的说,“还是觉得亏得慌啊……”
不过虽然放过了四宫君很可惜,但海音寺千秋此时此刻的心情却并不糟糕,或者说,这是河田夫妇的双重计划冒出来后,她过的最好的一天了!
哪怕现在再去回忆三色花盘,那些搁后厨被怼的经历,都让她感觉到微妙的柔软。
——热烈但不懂表达的爱意,口是心非的少年,说出口就戛然而止的爱意,和冲动到愿意为此许诺一生的心。
——这都是很美的东西。
海音寺千秋的前路是注定的,性格也注定了要追求新鲜,与其接受这些,让它在冲突和分歧中不断消磨,不如就此别过,让这一刻的感觉永远在记忆里闪着光。
这不止是为了四宫小次郎,也是为了她自己。
哦,对了。
这里要纠正一下。
海音寺千秋拇指一动,把那枚五百円的硬币弹起来,“我现在觉得爱也算是样不错的东西了。”
话音一落,硬币也落。
金属贴到皮肤的瞬间,微光闪烁。
然后倏尔一声铮鸣,消失了。
系统面板不请自来,唰唰排开一大片。
左半边布局变换,赤司小朋友后面出现了第二个人物框,框里,是她当年曾经在司机手里看过的,贴在远月资料簿上的那张证件照。
但和上次的手帕不一样,五百円没有折现,变成十亿余额户头无关紧要的数字——
它缩小之后就像四宫头顶的箭头一样,也泛起了明亮内敛的光,变成了个立体的小图标,在四宫的cg下面立着,点一点还会闪着动。
“留着也好。”
海音寺千秋磨蹭着指尖自言自语,伸手点一点它,好像摸到了男孩的心,她心情都变好了。
说句实话,这枚图标的效果,比十亿还好。
海音寺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决定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等她慢吞吞的站直了,正准备理一理衣服,一簇枯叶落下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它们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就好像……
“好像先落在了某个人的身上,然后蹭着他的轮廓才落在地上。”
这句话她刻意说的大声了点,目光也毫不遮掩的看向了声音异常的方向。
然后她就听到脚踩落叶的声音。
“抱歉哦。”
身形高大的少年从树丛后面绕出来。
他穿着一身奇怪的制服,上半身还勉强能说板正,下半身就跟暴走族似的,裤腿宽的能塞下两个人。
他说着抱歉的话,神色中却没有抱歉的意思,见海音寺面无表情盯过来的时候,游刃有余的笑了笑,甚至并指在额前飞了一下。
“虽然现在说有点晚了……”
少年的笑容的温文爽朗,“我好像打扰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