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8 章(2 / 2)庶女妖娆首页

他走向马车。

孟沛此刻身上依旧是作为客人时的常服,长发以玉冠固定在头顶,只有几缕碎发垂下,他走得不快,腰间的蹀躞和玉佩随着行进微动,得体而又质地精良的锦衣袖口上的暗纹随着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在晨光下映照出赤金的光泽。

他的手很白,修长的手指按在墨色的剑柄上,更显出某种苍白来。

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但他的眼眸深处是如死寂的黑,看着眼前几人,温管家一瞬间背上冒出了阴寒的冷意,那眼神仿佛在看几个私人。

孟沛走到了几个护卫攻击的范围内,却没有动手,而是先看了一眼温通,似乎在等着他的下一步。

此时温通的手已经握住了那袋铜钱,按照预定的计划,他要将把这袋钱砸到这位心高气傲的信阳侯世子脸上,然后再补上冷漠而又居高临下的羞辱,告诉他此身不要奢望,接着等着他冒火动手。

这样的事情本来是他极为拿手的。

但在此刻,他骑在马上,看向下面的孟沛,他们明明数人围着此人,他却感到了一种来自孟沛身上的难以言说的寒意。

这是一种天生的本能,这种本能曾经救过他,做狗起来的人总是能很敏锐察觉到可能给他们带来危险的人。

他忽的改变了主意。

“但孟公子,小姐想在临走前见你一面。”

他勒转马,老老实实向旁边让了一步。

马车的车夫跳下车来,在地上放好马凳,马车停在原地,孟沛踏上了马车,里面的人一直都在,安静极了,他知,她在等着他。

他掀开帷幕的时候,半昏的马车里,一眼看到了她的身影。让他有些意外,她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害怕。

“季泽哥哥。”她叫了一句,却没动。

“跟我走。”他说的是命令的话,口气却是陈述句。

但她却慢慢摇了摇头。

“季泽哥哥知道的,我不能。”她低声说,“如果我走了,舅舅舅母他们怎么办?”

“带上他们。”他说。

“可是怎么走呢?”她问。

“阿鱼妹妹不想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和,但那双漆黑的看不清的情绪的眼眸却带着某种危险。温宣鱼毫不怀疑,只要她想,他们很快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但不行。

“是一起像流民一样离开这里吗?可是,舅舅舅母他们,孟老先生,还有小莫远,以后都没有身份东躲西藏吗。京都的那些人他们会善罢甘休吗?就算季泽哥哥带我们到了绵州,可是绵州的亲友他们能帮我们多少呢?那时候,季泽哥哥该怎么办呢?”她咬着唇,抬头看了孟沛一会,“季泽哥哥,让我走吧。”

孟沛脸上常带的笑意渐渐淡了,他的脸上多了一丝危险的冷意,他看着温宣鱼,似乎觉得她有些陌生。

温宣鱼知道他生气了,她吸了一口气,又慢慢道:“季泽哥哥很聪明,也很年轻,季泽哥哥有很多很多事情还没有做。你知道的,现在我留下,或者被季泽哥哥留下,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舅舅舅母,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孟沛看着她,他的眼眸漆黑如同永夜。他现在正在拿着他自己的主意。

她伸手按住了孟沛按住马车帷裳的手,她想要做点什么,至少不想他现在看起来这么难受,命运会短暂让他们分开,但并不会是永远:“让我去吧。我会在京都乖乖的,好好的,等季泽哥哥你来找我。我会每个月用阿远的名字给你写信。”

她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理智,或者是经历了太多之后的某种漠然,即使在这个时候,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抿着唇不安,她想起的另一件事却是孟沛会生气到放弃她吗?他很快会投军,年少成名,权势在握,那时候的他,是否会和上一世一样,在一年后来到京都,向她那位贪婪的父亲提亲?

他面上的神色依旧是沉默的。

温宣鱼必须要留下些什么,可她身上什么也没有,原本准备给孟沛的荷包因为走得急并没有带上,而现在有的,只有袖袋中的这个解结锥。她低头取出-袖中那枚温热的解结锥,龙首蛇尾,古朴温润。

“这一个,是给季泽哥哥的。我会在京都等季泽哥哥。”她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支步摇,锋利的步摇顶端被她握住,“带着它一起等。”

“所以,你是已经决定了对吗?”他的眼眸黑的看不到一丝光,但他唇上却缓缓露出了微笑,他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道——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只要他想,她会收拢在他的手掌,即使现在他的身份,他也能将她像一只雀儿一样藏起来,谁也找不到。

“我们还会再见。那时候,季泽哥哥,请不要忘了我。”她的眼睛微红,在昏暗的马车中能看到盈盈的泪光,她的手温暖微凉,带着朦朦情义,她声音带了一丝恳求:“季泽哥哥,我走了,请为我照顾好舅舅舅母他们,他们好好的,你们都好好的。我也才会好好地。”

她的声音脆弱而又悲伤,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他在这时候再看她,只觉眼前的少女我见犹怜。

他的手没动,他知道带走她和不带走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前者会永远拥有她,但也会失去她,而后者,他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句,他这样的心,早已在尸山血海中滚过一遭,但仍然在为最简单的东西触动。

“我可以答应你。”他最后说,“但你要答应我。”他松开了手,帷裳在身后落下,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的声音在昏暗中带着孤注一掷的纵容和笑意,“以后不可以这样的模样对其他男人这样说话。”

“今天我在江县令那里喝到了阿鱼妹妹说的桑葚酒,果真很美味。”他眼底是看不见底的暗光,“等我一年。”他忽的垂下头来,低头在她眼角亲了一下,“到时候,我会带上酒,亲自来提亲。”

温宣鱼呆住了一下。

而他本来只是象征性的吻结束后,怔了一下,忽的一笑,他再次低下头来,吻在了她的唇角。

此刻的外面是温府握刀的护卫,她浑身一僵,不敢挣扎出声,他的唇滚烫,带着淡淡的酒气,混合她身上的茉莉花香,交织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他本来的浅尝辄止渐渐有些失控,辗转悱恻中,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陌生的情绪在脑海和心口挣扎,她仿佛一叶被掀翻的扁舟。

所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吗?

良久,他松开了她的手,低头在她的手心吻了一下,如同某种烙印。

“等我。”

温宣鱼有些呆呆,忽的有些担心问:“如果他们不同意呢。”

孟沛弯唇,露出一个带着微微痞气的笑,他的眼睛明亮而又戾气:“我会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