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二房温宣鱼他们这一房,除了日常公账的那部分聊胜于无的份例,他们基础以外的收入来自哪有时候连温二老爷也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有个好母亲,他有一张好嘴巴,没钱了就甜言蜜语哄着老太太。
就好像老太太那里是个挖不完的金山。
这位温二老爷说不出是阔气还是吝啬。住的宅子里面的碧纱窗几年都舍不得糊一下,秋日晚上起风的时候,小姐和公子们只得把自己的披风或者大氅挂上去,然后沾了水或者褪了色,又嚷嚷着叫他们花钱去做新的。
他们各自分餐,常常正餐只用一两个菜,但等到了晚上,又嚷着饿,然后厨房重新开火再做一顿,而且常常所有公子和小姐还有温二老爷的时间非凑在一起,于是厨房便开始吵吵嚷嚷起来,这个时候只能看谁的嗓门和脾气大,脾气小一些的,常常混不到东西。
家里长年累月都是争执和吵闹,只有来了客人的时候,那让人脚麻的和和气气那一面才会重新显示出来。
唯一拿得出手的是这一房的人儿,虽然嫡母温康氏生得姿色平庸,但无论嫡庶,公子小姐们各个都生得出众,一眼看去,不说话保准就是小姐公子的模样。
漂亮的模样谁都喜欢,温二老爷有时候也会对这些漂亮的子女们突然的阔气,特别是他刚刚从老太太那里拿了钱的时候,碰上家里的小公子小姐们总能再截留一点下来。
但这样的情景在今年发生了变化。
今年夏天,嫁出去的嫡长女温宣瑷怀孕待产,堪舆师算了屋舍位置不好要迁居,结果在搬家的时候,她的嫁妆不知怎么就漏出来一箱,偏偏就是那一箱,摔翻在地上,原本半箱子的珍宝珠玩,下面都是幽幽绿的黄铜。气得大女婿当场甩了脸子。
这就是铜豌豆沾水下了油锅,立刻被传出小,这下温家成了京都里面的大笑话。
温康氏连夜将自己的嫁妆贴过去,却也已经晚了。
温家的名声没了,温家的男人又在朝中连个正式的差事都没有,读书的嫡子学问又差,眼看温家是起不来了,剩下的小姐们好点的人家谁还想娶?
老太太这回真的生了大气,恼亲儿子竟然这样不争气,连孙女儿的嫁妆都要动,羞气之下出家礼佛去了。
老太太不在,温家二老爷一下断了炊,不过两天,就在家翻脸不认人,将下面两个女儿捉来痛痛快快指桑骂槐骂了一顿,赔钱货来货去。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得了一个好消息。
一位贵人的长随告诉他说,他还有一个女儿,落在乡下,若是能顺顺利利接来,便能保证将这小姐送进宫中,最惊人的是走得是万家的门路。
如今新帝后宫现在都被慕容家把持住,但凡平头正脸的都得先过了慕容太后和慕容贵妃的眼睛,现在能塞进去一个自家的女儿,一跃变成皇亲国戚,是何等的好事,到时候,谁还敢笑?
而最重要的,嫁女儿到皇室不但不用制备嫁妆,还会得到一大笔补贴。
温二高兴地睡不着,先问了来人可不可以再塞一个女儿进去,说他的这个嫡次女容貌也是极好的,幼-女现在年纪小,但也是个美人坯子呢。对方没回话,眼神里呸了他一口,温二便讪讪说那就先依对方的意思,然后立刻找了府里最利索最靠谱的管家温通,让他先不必去忙着自己那挪钱补贴的事,先把这个根本记不得的女儿接过来。
什么青姨娘,什么莫家,这些年在他那位夫人手下清理掉的婢女姬妾那么多,他早记不清了,哪里还会记得什么女儿。
什么时候有个女儿不重要,关键是这个女儿来得太是时候了。
但这个女儿只要接回来就好了。
温管家在温家混了十多年,心早就硬的像个石头。但石头也是有想法的石头,几次交谈和行事,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姐和那屋子里的几个实在不太一样。
她和那宅子里的人并不是一路人。
她对男子,有一种和她年纪不相符的熨帖,那微微的笑,带着几分稚气和纯真,却仿佛又有经事的女人特有的迟疑和体贴,若是这一位小姐真的入了那位贵人的贵眼,那倒是真的可以期待一下她的造化。
三日后,马车进了都城,厚重的城门分列两侧,黄铜抛光的门钉古朴庄重。
核对了身份过所,马车压上了青石条长街,转过一条火弄,渐渐人声开始稀稀落落起来。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温宣鱼撩开窗帷看向那依旧阔大的门庭,门口正停着一辆车气派华丽的朱漆马车,恍惚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看过。
她待要再看一看清楚,温管家已亲自前来撩开帷帘。
温管家目光亦看向那马车,风中仿佛有似曾相识的冷香,似乎那日被带走时在那宅子中闻到的有些相像。
他于是恳切说:“四小姐今天进得此门,太谦和的性子恐怕会受委屈。老奴只能管着前厅门户,后宅剩下的都是小姐自己的造化了,但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