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特助刚打开车门，手机在这时响起。

“……盛总怎么样了……好，我现在过去！”

李特助脸色沉重，启动引擎往机场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都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尤其是刚才电话里对方说，病人要求只让他一个人过去。

那小然……也好，不该让他知道这么残酷的现实。

等到过安检的时候，李特助蓦地看到熟悉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惊讶道：“小然？你怎么在这？！”

该不会这阵子太忙，以至于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吧？

傅予然坚定又稚嫩的声音让他意识到这是真的，“我要去见哥哥。”

“你、盛总在出差，你不是明天还要上学吗？不然等过几天……”

“我要见哥哥。”

李特助被他的眼神震慑住，默了片刻妥协了，“算了，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票。”

候机室人来人往，一个小男孩双手空空站着不动，精致的小脸剩下慌乱后的茫然，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不明所往，不知所归。

他的全世界安安静静地躺着，傅予然把脸贴上玻璃，眉眼沉寂，脸上的冰冷远不如心底不断泛起的寒冷。

李特助心里也不是滋味。

“小然，我们回去吧。”

傅予然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用行动回答了他。

回哪里去？

哥哥在哪，他的家就在哪。

李特助透过玻璃往隔间里看，不久前他接到医院的通知，盛厌手术没有成功，几乎失去了生命特征，尽管无法直接断定死亡，但这种情况比植物人还严重，根本没有醒来的可能。

“盛总说，你要乖乖听话，按时吃饭睡觉，等他醒来后就会回去找你。”

傅予然的瞳孔动了动，声音轻得生怕惊动什么，“哥哥……回来找我？”

“你这孩子，等你哥哥病好了自然就回家了，你说不回家还能去哪。”

“那我回家。”傅予然不舍地看着玻璃，尽管什么都看不到，“我还能来看哥哥吗？”

李特助别过脸，盛厌叮嘱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我走后，不要让他来，他应该过回正常的生活。

“最好不要，这样会影响盛总治病。”

傅予然乖巧地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病房看了最后一眼，似乎这样才有勇气。

他转过身，“李叔叔，我要回家。”

回家等哥哥。

接下来的几天，傅予然的生活照常，但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对劲。

小孩如同行尸走肉，才八岁却活成了八十岁，对任何事都是古井无波，像一潭死水激不起一点波澜。

李特助不能时时看着他，对他这种状况毫无办法，每次下班过去看他，开门后都会对上小孩惊喜的视线，继而转向黯淡。

明显是在等着盛厌回来。

李特助叹了口气，心想：盛总，这就是你说的正常生活吗？

“小然，你丢失的手机找回来了。”

被绑架后李特助能那么快去找人，是盛厌告诉他小孩可能出事了，这几天事情太多他没有细想，直到拿到手机后，看到上面的未接电话，他才……

李特助突然后悔，“这手机磨损太严重了，我给你换个新的吧？里面的东西我会给你都导出来……”

傅予然摇头，伸出手。

无法，李特助只能给他。

他完全可以说手机找不回来了，但是他每次看到小孩由期盼到失望的眼神，都觉得自己是个恶人，不忍心再欺骗他。

可是真相往往更伤人。

从A市回来，傅予然没有哭闹，而是安静沉默得几乎没有了存在感，直到现在——

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豆大的泪珠一下又一下落到屏幕上。

十几个未接电话，全部都是哥哥打来的。

而时间，正好是他被绑走的时候。

如果不是……他就能听到哥哥最后的声音，就算是生病了哥哥都没有放弃他，反而是他，偏偏错过了哥哥的电话……

客厅悄然无声，小孩无声地哭泣让空气里弥漫了悲伤和绝望。

李特助默默地为他关上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是夜幕降临，远处的霓虹灯照在沉寂的小身影上，在偌大的沙发上缩成一团。

傅予然紧紧握住手机，泪痕未干的小脸上出现与年龄不符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