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梁诧异地回头看向谢松原。
他还以为白袖身边的手下都是军中精英,没想到还跟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
白袖淡淡地瞥他一眼,犹豫两秒,还是耐着性子道:“每个城市的军政府驻地地下,都会相对应地配备一处防空洞。防空洞里贮存了大量的应急物品,包括食物、淡水,各种各样的必备消耗品,以及军队才可以动用的军用资源。”
“如果有一天灾难发生,防空洞里的物资起码可以供应全城的居民活过头半个月,更不用说里面强大的弹药枪支储备量。”
谢松原道:“懂了。军队消失后,易覃就开始打起这笔庞大物资的主意。一旦物品到手,他就彻底成了溪城的老大……不对,或许说是霸主更贴切。”
任天梁点点头:“或许我不该跟你们这么说,但是白长官,但凡是个正直可靠的人想当溪城的管理者,只要能保护大家的安全,我不会反对他拿走物资。可是防空洞里的东西太重要了,一旦这些资源被易覃据为己有,溪城将发生什么,我不敢预料。所以……”
“所以,你想让白长官替你们出这个头,和易覃交锋,甚至去那个连溪城的第一大势力都不敢轻易踏入的防空洞内一探究竟,是吗?”冷不丁地,谢松原沉吟着接过了话。
他一脸的漫不经心,眼底却同时闪过一丝淡淡的戏谑。
白袖侧头睨他,似乎没想到谢松原会开这个口。尽管对方说的这些话,他也能猜到。
任天梁愣了一下,紧跟着笑着摇了摇头。他毕竟年纪大了,阅历也广,还不至于被年轻人说了几句就自惭形秽。
“你说的没错。不过,为了溪城的其他人着想,这也是我必须说出口的一个不情之请。我只是想赌,这位白长官身为军人,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况且,白长官也想要防空洞里的东西不是吗?只要物资不落到易覃的手里,到时候长官想要带走什么,我都毫无怨言,只要给我们留下足够的食物和水。”
“你在跟谁谈条件?”谢松原听出了任天梁话中的陷阱,莫名觉得好笑,不由也跟着勾了勾唇角。
“任教授,现在是你在拜托我们。别说那些没有用的,也别玩道德绑架那一套。我想知道,如果白长官没来这里,你们打算怎么办?”
“行了。”白袖终于开口,不知道为什么,那张仿若被精工雕刻过的面庞有着些许苍白。
他的右手向后伸了伸,轻轻触碰到谢松原的左手。纤细柔软的指尖很凉,冰得谢松原都忍不住收回目光,看了白袖一眼。
白袖语气冷硬:“我需要时间考虑。任教授,不介意我在你的地盘上先休息一下吧?”
“请。”任天梁大度地朝一旁做了个手势,“如果你们需要单独关上门来商量,这边的教学楼都是空的。”
白袖扫他一眼,拉着谢松原匆匆走开。
身后的几个手下对视两眼,迟疑地停下脚步。
他们在教学楼里随便挑了个教职员工办公室,谢松原关上了门,回头端详着白袖的模样。
白袖抱着自己的双手,神情有些古怪和别扭:“你刚才为什么替我说话?”
谢松原歪了歪头:“嗯?我说什么了?”
“你别装傻。”因为身体上的不适,白袖明显变得有些不耐烦,“就你在任天梁面前讲的那些。”
“哦,我记起来了。”谢松原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他那样跟你说话。我什么都不会,还指望着抱你大腿呢,结果那个任教授想让你去打头阵,这不是把我的金大腿往火坑里推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要我怎么办?”
谢松原语气打趣,白袖听了一半,就看出来这人在胡说八道,费了些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谢松原这才稍微收敛起笑意,压低了嗓音说:“好吧,其实我刚才看你好像不舒服,有点怕你吵不过他。你的手也好冰……”
他说着,又示意性地碰了碰白袖的手背:“我以为你要晕倒了。”
他敏锐地注意到,到了谈话后半程,白袖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对方多次蹙起眉头,仿佛有些无法聚集起精神,脚步也开始虚浮。
谢松原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
“长官,你是不是又有点……”发情期躁动。
这几个字被他含在嘴里,嚼了嚼,最终没说出来。
白袖也果然瞪了他一眼,色厉内荏道:“闭嘴。”
他那双眼睑薄薄的眼睛生得形状很好,犹有一种锋利又矛盾的风情。
因为抬眼看着谢松原,白袖两边的眼尾都被撑得浑圆,像是两汪静静的湖泊,多情而又神秘。
青年眼睛略微发红,发出口的声音是带颤的,露出了一点极少见的脆弱。
此时此刻的这幅场景落在旁人眼里,视觉冲击力未免稍有些强。
毕竟发情的动物,和发情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对方还是那个总是看起来冷淡又要强的白袖。
谢松原轻咳一声,心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况且被毛绒绒绒的大猫抱上一会儿,他也不会掉层皮:“那,你再变回去?我给你抱抱。”
“……”白袖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他,目光在办公室里的场景上环视一圈,“这里这么小,你让我怎么变?”
谢松原也沉默了一下。还真是。
白袖一旦变成兽形,这间小小的房间估计都塞不下他。
他想说要不然换个地方?
却见白袖朝他走进一步,面无表情地说:“过来——别废话。”
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和态度。
如果谢松原没看见他脸上那一丝丝一闪而过、几不可查的犹豫和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