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蛛丝在男人变宽了数倍的强壮背部上一块延展开来,像是紧绷的罩子,始终被那根缠绕粘结在走廊顶端的蛛丝牢牢牵着。
“老八,好样的,跑,跑!”
天花板上传来不知是谁的叫声,显然在为他的这位同伴提心吊胆。
那男人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强忍着背上黏糊糊的触感和拉扯力,奋不顾身地朝走廊另一头跑去。
然而没用。
大王蛛就在这时动了。
它姿态优雅,步履轻巧,不紧不慢地朝下爬了几步。下一秒,竟猛地一甩身体,从腹部后端的腹面纺器中接连喷出三四股拳头粗的可怖蛛丝。
一团团蛛丝飞速地在空气中变硬、拉长、延伸,眨眼间便将已变成兽种的男人层层缠裹起来,重新拉回空中!
蛛丝用力收紧,把野兽的躯体绞得绷紧变形,谢松原猜他的内脏一定在短短几秒内收到了极大力道的挤压,否则那个男人不会发出如此痛苦粗沉的低吼和呻/吟。
这一回,没有茧球,男人被直接倒吊起来。
他再也逃不掉了。
大王蛛如同鬼魅一般,重新爬上了天花板,并优雅地顺着凝聚成股的蛛丝滑落下去,停在男人身上,张开了嘴,重重地咬下去。
下一秒,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惨叫。
……也许每个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过死亡的人,都会在死前发出这样一记撕心裂肺的哀嚎。
过了两秒,那阵嚎叫也消失了。
空气中传来大王蛛在飞快咀嚼着什么的声音。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蛛丝松落了,一些残存的尸块掉在地上,溅起血液。
一个活生生的活物就这样被肢解啃噬得没了形状。
一片死寂。
眼睁睁看着同行的伙伴落入怪物之口,变得尸骨无存,哪怕先前并不相熟,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场景,在场的众人也不由得兔死狐悲起来。
不知是谁在啜泣着,似乎已然觉得他们死到临头。
也有人越发被恐惧激起求生的欲望,更加疯狂地在茧球中挣扎不停。
球里的人不断扑腾,将整个茧球扯得乱晃。
悬挂在茧球顶端的蛛丝拧得像是麻绳,足有成年人的手腕粗细,因为感知到了重量而变形拉长,却始终没有断裂的迹象。
“别费力了。”
对方似乎离自己很近。谢松原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厚厚茧网,努力辨别着那人的方向,低声道:“蛛丝是弹性结构,你这样越挣扎,蛛网只会收缩得更快,网内的空气也会消耗越多——”
说到这里,他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白袖呢?从刚才到现在,他就没听再听见对方说话了。
谢松原转过身去,又开始喊起对方的名字。
“白长官……”
这次,白袖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别吵,我在脱衣服。嘘——”
对方的嗓音压得更低了:“它过来了。”
谢松原:“……”
谢松原一时不知道要先将注意力放在哪句话上。
闻言,他飞快地抬起了头,就见那刚刚才吃过人的大王蛛再一次沿着墙壁跳上了众人头顶,在这一颗颗被困起来的茧球中逡巡。
宛若无冕之王。
它刚刚才饱餐一顿,估计已经没有那么饥饿了,因而大王蛛开始认真挑选起自己的餐后甜点。
它路过了一颗茧球,低下头闻了闻,似乎还不够满意,又迈步走开。
长满毛簇的细长步足飞快交替,在被灯光照耀的天花板上留下诡奇的倒影,仿佛死神的镰刀。
被大王蛛忽视过去的人们捂紧了嘴巴,心中全是短暂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那些眼睁睁看着它朝自己走来的人,心房上则布满了深浓的阴霾。
啪嗒,啪嗒。大王蛛越走越近。
直到这时,谢松原才发现,它原来也是有脚步声的,只不过很轻。
最后,大王蛛停在了他的头顶。
对方庞大的身形遮挡住了灯光,于谢松原的头上覆下一片多爪形状的乌云。
谢松原抬头,刚好对上大王蛛那张凑近过来的丑脸。
毛绒绒,脏兮兮,钳腭肥厚,从中间分开,露出它仍沾着血浆和不明组织物的螯齿。
六颗玻璃珠般漆黑滚圆的眼珠呈一个U型地整齐排列在它前额,展现出一种冷冰冰的无机质感。
大王蛛的视线锁定了他。
谢松原迟钝地:“……?”
他是什么生物界的香饽饽吗?
被猫喜欢也就算了,蜘蛛就不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