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叫李大强的中年民警,简单交流了几句后,便虎眸一瞪,对着那一男一女来了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交代和亲子鉴定之后被我们查出来可是不一样的。”
那一男一女,硬了一路的嘴,就……那么软了。
便是和祝白果熟悉,也不能这么信任吧?
楼子民恍恍惚惚,直到他从另一位年轻民警的口中听说了祝白果其他的英雄事迹。
这个局子,恰好在祝白果上学的路线上,所以这几个民警对祝白果都印象颇深。
能不深么,来镇上上高中两年半,加上这次,打拐四次,成功三次,要是他是民警,那印象也得深啊。
便是中间打错拐的那次,也牵扯出了儿童被虐待的案子,后来那个父母离异,被亲爸逼着做乞丐的小女孩被送去了妈妈那边养着,到现在还按月有社工去探访。
撇开是亲爸不是拐子,祝白果打坏人的成功率居然高到了百分之百。
楼子民听了不少民警的惊叹表扬,又听了不少他们的安全叮嘱,让他一会儿引以为荣,一会儿忧心忡忡,二十来岁就好生体会了一把做老父亲的心情。
这其中滋味,五味杂陈,实在难与外人道。
便是现在他们已经离开警局,开出小镇很远很远,依然在楼子民心中留有余韵。
车中,已经许久安静无声。
楼子民心中默默复盘完之前的事,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咳一声,向旁边的小姑娘问出了盘桓心中许久的问题:“您是怎么知道,那个小孩是被拐的呢?我听一个民警说,其实镇上还是有些小孩是村里太穷了,家里带出来乞讨的,万一您遇到的就是那样的呢?”
祝白果从膝盖上的塑料袋翻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已经凉了的烤土豆,搓搓皮,啃了一口,方才道,“我一般看看头发,手指甲,衣服什么的,不太行的就送局子。”
“土豆凉了吧?说起来,家里穷被带出来乞讨和被拐子带出来的,会有很大区别吗?能把孩子放出来乞讨,恐怕对孩子还不会怎么上心照顾吧?”楼子民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看不出的。
“有些头上和指甲缝只是有些脏,身上的衣服有些旧有些破但是夏天凉快冬天暖和都还算应季,脖子往里看泥垢不多也没伤痕,这种应该过得还行。要是头上起了虱子,手指甲看起来就是很久没剪或者是咬掉的,衣服又脏又不合季节,脖子里看进去泥垢又多又有伤痕的,应该就该送警察了。”祝白果咽下口中的土豆,看向车窗外,声音似是轻了几分,又道,“其实一大半还是我的直觉,也不是特地想打拐子。”
楼子民大震。
所以,只是想保护没有好好被对待的那些孩子么?
像她那样,没有被好好对待过的……孩子么……
楼子民飞快眨了几下眼,克制了一下鼻尖瞬间蔓延开的酸意。
啊,又是讨厌自己共情能力的一天。
好一会儿,楼子民才调整完心态,重新开始关注祝白果手上的那已经快吃完的土豆。
“土豆冷了别吃,一会儿不舒服。中午没吃饱吗?一会儿我看看有没有服务区,我们可以停靠一下买点吃的。”说实话,楼子民说这话都心虚,毕竟旁边坐着的是刚干掉五个鸡腿的人。
不过年轻嘛,能吃也正常。
“不用,这个吃完就不吃了。”祝白果三两下,把最后一口土豆塞进了嘴里。
楼子民沉默了一下,开口问出了他觉得还有些重要的那个问题:“您打拐的事情不在祝家搜集到的信息上,我回去说吗?”
这个问题,似是让上车后便有些低沉的祝白果重新有了些兴致,不再散漫地看着窗外,而是转头将目光投注在了旁边这个年轻的秘书身上:“那他们,会喜欢能打拐的我吗?”
“……”楼子民想了想,点头道:“这是正面向的事情,他们会喜欢的。尤其是祝老爷子,他很喜欢有能力的人。”这样大概能抵消一些祝老爷子对小姑娘延迟了这么久才回去的不愉吧。
“那你说吧。”祝白果坐端正了些,话语中似有了小姑娘的雀跃。
楼子民为这点小开心的声音短暂地扬了一下嘴角。
真是庆幸小姑娘没有听出自己回答时把“我”换成了“事情”。毕竟……他真的很难保证那些人现在就会真心喜欢这位突然被找到的小姐。
这么想想,又有点难过了。楼子民越发讨厌自己一直良好的共情能力。
“我再和您说说祝家的情况吧。您的父亲……”楼子民终究还是充分利用了这段车上的独处时间,将上回来时他与沙管家统一口径虚浮于表面的介绍重新深入扩展开来。
这一说,就说到了机场。
直到将车在机场租车点停好,楼子民才停了下来。
从人物性格,到人际关系,楼子民已经倾尽所知。虽然都不是什么辛秘,但是也的确不是他一个秘书身份该说尽的话。
果然,他不适合做秘书这份工作。准备下车的楼子民心中轻叹。
“等等。”祝白果出声。
楼子民疑惑转头。
祝白果坐直了身子,认真看了一眼左手边的青年。
这人,是上回来的沙管家口中介绍的,父亲身边最年轻最受重视的秘书。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为只有他们过来,添加的一些虚无的荣誉,但是……比起滴水不漏的沙管家,一路看来,这个人的确要简单一些。
就从这个,开始问起吧。
“对了,问你个事呗?”祝白果放松了身子靠回座椅上,似是要问的只是什么不打紧的事情,只是垂于身侧的右手到底还是忍不住攥了攥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