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清甚至不敢去看祝忠言此时的表情,觉得自己好笑吧,一定是在觉得自己可笑吧……钱清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维持面无表情,嗯了一声然后转头离开。
自己承受的委屈,心心一无所知,快步离开的钱清如此在心中劝慰着自己,只是心中的痛苦,却未减半分。
钱清离开得突然又僵硬,只是桌边四人,却谁都没有再提及。
有了昨天晚饭时的铺垫,祝白果其实觉得这次钱清只是转身离开,未曾多冷言冷语的反应还算可以了。就是本来按自己友好的计划,刚才自己说话的时候还该叫声妈妈的,可惜临到嘴边了,还是没法喊出来。果然还应该更努力啊。
比起气恼羞愤而走的妻子,祝忠言的心情显然不错,这会儿嚼着烤白果,还连声夸赞果子真香。而一边,祝正轩把手里的几颗剥好的白果放到了祝锦心的碗里。祝锦心给了哥哥一个甜甜的笑,却是借着抬头的机会小心地看了一眼父亲。
祝锦心昨晚没有等到母亲,只等到了一条让她早点睡的短信。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从祝锦心很小的时候开始,有些晚上,母亲会去给她念很久的故事书,然后陪她一起睡。小时候祝锦心还不大懂事的时候,黏母亲得很,几乎天天晚上缠着母亲给她读书陪她玩哄她睡。当然,这种要求并不是每天都会被满足。不过每周,母亲也总有那么一两天,两三天会去她房里,给她读书,哄她睡。
后来祝锦心长大了些,能看懂大人的脸色了,就没再缠着母亲晚上留下了。
然而……母亲却反过来问她,怎么不黏着了,是不是不喜欢妈妈了,然后主动要求留下。
那时候祝锦心并不完全能明白,却也能大概猜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或许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幸福。
但是她能做的,就只有在父亲的不开心,和母亲的不开心之间,努力找到一个平衡……的次数。
撇开小时候每天黏母亲那会儿不说,后来祝锦心找母亲晚上一起谈心一起睡,是从未被拒绝过的。说实话,从她能看懂大人脸色之后,她甚至觉得母亲希望自己依旧如小时候那般蛮不讲理地每晚黏着她。
然而,昨天母亲拒绝了她。
联想到近日家中出的这件大事,祝锦心本能地觉得不好。
这种不好的预感,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从老宅的传唤,到亲子鉴定,再到祝白果的资料,乃至真人出现在祝家……祝锦心提起的心,就一直没落下过。
不只是外人,这些天就连祝锦心也在怀疑,自己和祝锦城之间,是不是有人被抱错了。
这种惶恐不安,祝锦心无法与他人言,也不敢与他人言,甚至连与祝锦城都无法分享。
昨晚母亲的拒绝,无疑是在祝锦心支离玻碎的安全感上重重踩了一脚。而今天早晨,父亲与她在楼梯口相遇时说的那句“以后晚上没事别找你妈。”则是让她彻底落入了恐惧之中。
祝锦心很清楚,父亲不满意母亲来她这睡。可就算不满意,这么多年了,父亲是一句都没再明面上提过的。更何况,比起前些年自己还小的时候,这两年自己已经很少叫母亲过来了,大多数时候还是母亲先提的。
偏偏是这个时候,父亲把不满说出来了。那么直白,毫无铺垫。
祝锦心简直不敢去想这代表了什么。自然更是不敢把自己的疑问和困惑展于父亲面前。
幸好,比起那句话的内容,父亲说话时的语气还算平淡,还很快转了话题,说了一句“你之前说要给弟弟妹妹补课,这很好,做姐姐就要有做姐姐的样子。”
有这段楼梯口的对话在前,刚才祝锦心又哪里敢跟着钱清就这么离开呢。
万一呢……
万一自己……
可是,自己还有必须要姓祝的理由啊。
祝锦心捏紧了手里的勺子,将祝正轩剥与她的白果一颗颗塞进嘴里。
白果很香。
也……很苦。
祝白果看了一眼埋头吃白果,半点不搭理桌上其他菜的祝锦心,想了想,抓了几个烤白果剥了壳,把果肉撒进了祝锦心的碗里。
“好了,喜欢吃也就再吃这么多可以了,一天十个,再多了会中毒。”祝白果正色道。
祝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