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廖陷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中。
梦里她又回到了封魔大战的那一夜。
她提起手中的长剑,像一个机器一样无休止地砍杀,手上沾满了粘稠的血。
她杀红了眼,不停接近越来越宽的裂隙,直到熔岩滚滚,热浪扑涌而来。
温廖捧出藏在怀中的镇魔珏,与那方碧绿,一同坠入魔渊。
魔兽嘶吼着朝她奔过来,利齿穿过血肉的痛感与岩浆翻溅而上的疼意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一阵阵发晕。
其实她的死遁可以不用那么痛苦。
但在最终,温廖还是接过了护送镇魔珏的任务。
那块镇魔珏有问题,她接过假的,其他人拿到的便是真的。
原著剧情里,拿到那块假镇魔珏的,是当年的焚琴岛首徒,如今的岛主江逢年。
因为这块假镇魔珏,封魔一事险些失败,江逢年废去一身修为才勉强补住那个缺口。
然而那块缺口却成了整个魔渊最危险动荡的地方,需时时有人看守。
加之焚琴岛出了个大叛徒姬眠,一时间悠悠众口,责骂与埋怨全都加诸于焚琴岛弟子之上。
焚琴岛弟子被骂得脊梁骨都抬不起来。
江逢年不知是镇魔珏的问题,为了向修真界赎罪,自请焚琴岛众人看守于此。
日积月累之后,焚琴岛众人与修真界彻底离了心,慢慢成了原著后续的一大反派。
温廖接过那块有问题的镇魔珏,以身封魔。也算是更改了焚琴岛的后续命运。
系统不允许她干扰主剧情线之外的东西,她只能以身替之,做出最后一点贡献。
她眼睁睁看着混着魔气的熔浆将自己的双足变为累累白骨,耳边是系统的播报:
【宿主已完成任务,正在脱离世界。
距感知消失还有10,9,8……】
在最后的那几秒钟里,她拼尽全力回头看去——
三个徒弟那么狼狈,又那么坚决地朝她奔来。
她看到熔浆烧穿了时归雨的道袍,黎璃白嫩的手掌被燎出水泡,殷别的整个左臂鲜血淋漓……
在彻底失去感知之前,温廖弯唇一笑。
也不枉这一场师徒——
温廖的瞳孔猛然放大。
她看到那个鹤冠白衣的少年追着她纵身一跃,坠入了魔渊……
温廖猛然惊醒。
一片模糊的视线中,那个随她一同坠入魔渊的少年忽然站到了她床前。
白衣鹤冠,身姿如松。
温廖喃喃,“徒儿……”
一道清而冷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意识慢慢回笼,眼前也逐渐清晰起来。
原来床前站着的并不是殷别,而是另一个身着白衣、头戴银冠的少年郎。
谢沧岚一直在一旁看护着温廖,见她醒过来之后嘴里喃喃着什么,以为她是口渴,立马转过身去倒了一杯水。
温廖盯着那道清瘦的背影,依然有些恍惚。
原来殷别当时竟是随她一同坠入了魔渊么?
殷别是天生神骨之人,魔渊的熔浆伤不到他的神骨,却能灼伤他的皮肉……
温廖再度开口问系统,“系统,当年我死遁离去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抱歉宿主,系统尚无记录。】
与之前的回答一样。
系统是监测到殷别黑化之后,才启动紧急预案,将她送了回来。
在她死遁离去之后,到殷别黑化之前的这段时间,系统里是一片空白。
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会梦到这么一小段内容呢?
梦里的内容太过真实,她有一种预感,这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殷别真的跟着她跳下了魔渊。
这跟他之后黑化又有什么联系?
温廖突然意识到,要想真正完成这个任务,光凭好感度的积累是不行的,她必须去了解殷别真正黑化的原因。
否则哪怕好感度积攒到了100,她也无法阻止他继续黑化。
温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个白衣少年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师妹神识有损,需要静养,此刻切勿劳神。”
温廖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这个与殷别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谢沧岚对上了一双特别的眼。
他亦然赞赏这个不过豆蔻年华、只有筑基修为,却依然凭一己之力救下许多人的少女。
不过仅此而已。
他相信在那样的情况下,任何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的正道修士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直到他看到了这双眼。
这根本不是一双十二岁少女应该拥有的眼睛。
似乎洞穿了世事,却又带着一点犹怜草木青的悲悯;似乎是洒脱自在的,却又隐隐约约被红尘羁绊。
他从未见过这么复杂的眼睛,复杂得让人止不住想要去探究它背后的故事。
更重要的是……她那一眼,好像隔着万水千山,好似他们曾经相识。
谢沧岚心神不稳,杯中的水不小心洒了一点出来。
直到温廖开口提醒,“这位道友?”
谢沧岚这才回过神来,他抿抿唇,将杯子递给温廖,“我是太白门的谢沧岚,你受了伤,因为路途更近,所以暂时在我们门派调养。”
那双复杂的眼睛忽然消失,她弯起眼角来冲他一笑,像是一个真正天真烂漫的少女,“谢师兄好,多有打扰。”
谢沧岚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师妹现在好些了没?”
温廖知道自己受伤的是神识,但她此刻灵台清明,体内灵气丰沛,便知道自己也不知是受了太白门哪一位大能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