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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柔和的灯光在男人眼底投下一层细碎的浅光和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吕濡怔怔的看着,周身的感知都不太真实起来。

严斯九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骄矜中还带着几分痞气。那双自带深情的桃花眼中,有缱绻有暧昧,却甚少会有温柔。

但这世间,越是少见的东西就越显珍贵。

严斯九在不经意漏出的一点温柔,就足以让人心甘情愿的沉沦。

吕濡也不例外。

妈妈葬礼后的那个滂沱雨夜,男人撑着黑伞,俯身递过来一只手,对她说——

“哭出来。”

语气似命令又似诱哄。

但无论哪种,都温柔的叫人无法抗拒。

吕濡一直记得,那晚的雨幕茫茫无边,仿佛可以吞没一切,而她头顶上那把伞却岿然不动,稳稳的为她隔绝出一方可以容身的天地。

那天,她第一次从这双桃花眼里窥见这般浅淡却足以蚀骨的温柔。

不过后来她也明白,这温柔大抵是出于对她的怜悯。

就如同现在。

被指腹擦过的脸颊后知后觉的开始发烫,拉回吕濡恍惚的神思。

面前的男人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用目光将她笼罩住。

绵密的像这无边的夜色。

胸腔中“咚”的一声响,吕濡分辨出这是自己的心跳声。

她慌乱的后退半步,生怕被他听到。

严斯九似乎被她突然的动作惊扰,眉梢微抬,顿了下才缓缓直起身,视线却没有离开她。

吕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到难以忍受的程度。

她宁愿严斯九恶劣的逗弄自己,也不愿承受这令人心悸的温柔。

嗅到空气中隐约的甜腻香水气味,吕濡思绪逐渐清明。

沐浴露留香果然很短,清淡的玫瑰海盐气息早已消失不见。

借着低头擦眼泪,吕濡躲开他的视线。

严斯九见她用睡衣袖子在眼睛上胡乱的抹着,一时间洁癖发作,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别擦了。”

宽大干燥的掌心,热度超过她的体温,吕濡不由软了手臂。

严斯九训斥:“袖子干净吗就擦眼睛?之前得结膜炎眼睛睁不开的时候都忘了?”

之前语气里的温柔瞬间消失殆尽。

吕濡却莫名松了口气,心跳回归正常频率。

她还是习惯这样的严斯九,哪怕是在训她。

她抿了下唇,几秒后抬起头,眼睛里写着反驳的话——

【干净,我睡衣很干净的。】

严斯九看懂了,微挑眉稍,收紧掌心,加重禁锢的力道,像是在惩罚她的“顶嘴”。

细细的腕骨在他手中脆弱的好似一捏就断。

吕濡只好求饶。

清凌凌的眼睛眨巴几下,表示她不敢了。

严斯九这才满意,松开手,侧身冲着卫生间的方向一抬下巴:“去洗脸。”

吕濡重获自由,揉着手腕听话的往卫生间去。

进去后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关门。

只是洗个脸,好像没必要关门。

严斯九见她扶着门框一脸踌躇,误会她是害怕,就走了过来:“别怕,我就在这儿。”

吕濡一和他的视线对上,那种心悸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忙别开眼,把门关上。

看着男人被灯光投映在玻璃门上的影子,她一时不知道是心安多一些,还是心慌多一些。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鼓动着,一起一伏的飘荡,吕濡咬了一下唇,终于还是没忍住悄悄伸手贴过去。

磨砂的玻璃泛着丝丝凉意,和掌心的热度对比鲜明。

-

楼下客厅,严斯九靠着中岛台喝水,长腿随意屈着,姿态懒散却赏心悦目。

吕濡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时不时的偷眼看。

很快被他抓住。

“看我干什么?”

话一出口,熟悉的严斯九彻底回来了——

漫不经心中带着三分痞气。

吕濡捏捏手指,想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不是唐笙南生日吗,她在朋友圈看到他们的合影了。

见她一脸迟疑,严斯九直接走过来,走到沙发背后,撑着椅背俯身,一副等着她用手机打字的模样。

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与之一起的是男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吕濡舔了下发干的唇角,顶着他的视线打字:【你怎么回来了?】

严斯九撑在她背后,很方便看她手机屏幕,没等她打完那个问号,他就冷哼着开始训人。

“你还问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怎么不早说?要不是徐川看见了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哭到天亮?”

吕濡仰着脸眨巴几下眼睛,有些懵。

徐川是严斯九的助理,刚给吕濡送衣服过来。他看见她哭了?没有啊,那时候她没哭啊……

哦对了,那时候她正好眼睛里掉了跟睫毛,折腾好半天也没弄出来,不会被徐助理误会她在哭吧?

那……那……那严斯九突然从唐笙南的生日宴中返回家,是以为她在家害怕偷哭吗?

见她一脸呆滞样,严斯九仗着身高优势,屈指敲上她的脑袋。

唔……疼!

吕濡捂住痛处,瞪大眼睛。

清澈的杏眼水汪汪的,漾着一股子委屈,搭配着这张无辜脸蛋,更让人想欺负了。

严斯九捻着发痒的手心,克制自己。

“发什么呆?”

吕濡偷偷瞄他脸色,内心在坦白和将错就错之间挣扎着。

严斯九一抬眼,攫住她探究的视线。

男人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尾线条漂亮却蕴含危险。

吕濡当即决定选择将错就错。

【对不起……】

严斯九见她一脸知错的模样,本想多训她几句的,最后也只能不轻不重的叮嘱:“以后有什么事就说,不要憋着,知道吗?”

吕濡乖巧的点头。

严斯九这才直起身,转过沙发,从柜子上拿起带回来的纸袋,随口问道:“晚饭吃的什么?”

吕濡神色一顿,迟疑片刻才打字:【叫了外卖。】

严斯九的眼睛多厉害,一眼看穿她。

“小哑巴。”他语气发沉,带着警告的意味。

吕濡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视线飘忽,不敢和他对视。

严斯九眯眼:“没吃?”

吕濡不敢继续撒谎了,忙摇头,告诉他:【吃了水果。】

就是他临走前吃的那碗水果。

他没吃完,不能浪费。

严斯九皱眉反问:“水果能当饭吃?”

吕濡紧紧抿着唇,想反驳又不敢。

“还骗我?”男人越发的不爽,冷笑一声道,“行啊吕濡,你长本事了。”

吕濡心一跳,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私下里严斯九总喜欢叫她小哑巴,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时,十有八九是生气了。

他最讨厌别人骗他。

吕濡立刻摇头,表示自己不是故意骗他的。

但严斯九重重的哼了一声,抬脚就走,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吕濡忙追过去:【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