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这样,楚寒今收回视线,转头回到看台。
他倒不觉得多生气。
他容貌漂亮,从小到大梦女和梦男实在太多,普通的追求者倒也罢了,狂热如上一任走火入魔的末法宗主,看见十来岁的水嫩小仙童,练了十几年的心法登时破碎,欺负他年弱灵浅,掳至离宫,远山道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寻回。
六宗有个美谈,要看一位修士是否心性持一,先看他在月照君面前是否失仪。
若是脸红心跳,那就算不得清心悟道。
领奖台上,此次春宴第一的修士已上来了。叫薛无涯,穿着荣枯道宗的玄色袍子,左耳佩了彩羽环铛,少年意气风发。
几位宗主互相夸奖:“行宗主,恭喜爱徒夺得魁首啊!”
“哪里哪里,劣徒愚笨。”
“这还愚笨?那我远山道被你比下去的徒弟,岂不是连笨的资格都没有?”
“哈哈哈,月照君十几岁时不也连续三年夺得榜首吗?慕宗主,你纯义剑练得怎么样了?原本听说此次春宴,要展示你身血养了十年的名剑,现在为何不见踪影?”
“不提也罢,时机不对……”
客套一顿后,六宗仙首取道往内殿走去。
现在围猎流程结束,即将回远山道殿阁,参加为期三天的夜宴。
不过楚寒今就不去了,比起夜宴,他更关心自己近几日的梦魇。
从出关以后,这种噩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如今几乎夜夜都入梦来,折磨着他的神智。
中途绝对没出错。他闭关进内房,八十一天后又从内房出来,灵气也达到了预期的水准。
……唯一预料之外就是他开始做春.梦,好几次醒来甚至能察觉到身体熟悉的反应,好像梦里的事情真发生过一般。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楚寒今取出心经重读,吩咐人添了一池泉水,滑下袍子的衣襟,坐进温水里。薄雾袅袅疼起,缭绕着白皙光洁的玉质肌肤,水温过高,将皮肤熏出一层薄薄的粉色。
“月照君,还要再添水吗?”童子问。
“不用了,你先出去,我眯一会儿。”
水里放了灵器,他让出关,可以让身体的灵气运作更快。
楚寒今细长手指扣着下颌,阖上眼皮沉沉欲睡,听到门口“咔嚓”响了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但抬头,门口却空无一人。
楚寒今感知片刻,拿过一件雪白内袍穿戴整齐,乌发梢头垂落几颗水珠,显得眉眼如漆,唇珠粉红。
他声音很冷:“梁上君子,可以出来了。”
下午那负着巨剑的青年男子身影显在门口。
……好生无礼。
下午在围猎场被他盯着看,楚寒今能不为所动,此刻也觉得十足地被冒犯到。
外面看看无所谓,但登堂入室,是不是有点毛病?
没想到春宴办了这么多年,今天会遇到这种无礼的人。
楚寒今垂着眼睫,掌中隐隐旋起灵气:“阁下这是做什么?”
对方声音像被冰泉浸泡过,磁性冰冷:“找人。”
“找谁??”
“找我妻子。”
这个借口,有点意思。
楚寒今唇角微微弯了下,“这是月照离宫,住的只有本君和一位开门童子,难道你找他?”
他细长的手指往打盹儿睡觉的童子一指。
负剑的男子声调稳当:“找你,你是我妻子。”
“…………”
擅闯别人寝宫不仅连句道歉没有,还说这种轻薄话,楚寒今动怒:“你认错了人,也找错地方了!”
楚童端着水进来,猛地一磕头,还没清楚人语无伦次地骂:“什么人偷看仙尊沐浴!?好不要脸!”
“……”
楚寒今想叫他住嘴,而眼前黑影分明还在数丈之外,但咫尺之间,突然挪到了他的跟前。
掌心的灵气突然被扼住手腕,硬生生掐灭。楚寒今看到一双深金色的眼瞳,像在黑暗中浸泡多年的玄铁,质地潮湿阴冷,直勾勾对着他的眼。
对方声音喑哑:“你长得像我的妻子。”
音色低沉奢靡,呼出的气息冰冷,拂过脸侧。
这句话只让楚寒今觉得莫名其:“??????”
有病没病?
谁是你妻子?
楚寒今强忍着一剑将他捅穿的冲动,烦躁不已。
他的追求者,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疯狂。
除了当年把他掳去当童养媳的宗主,还有个自称是楚寒今生父,要带他回魔窟照养的魔头,以及某个陈说与楚寒今有三世情缘,已做过两世夫妻的江湖术士。
诓骗人的法术令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而现在,又多了个直接叫妻子的是吧??
“滚开!”
楚寒今怒喝一声,屈膝顶他小腿,手中武器探出袖口直朝着越临的手腕缠去。对方闪身避开,并不出手攻击楚寒今,明显是想以钳制他为主。
楚寒今揪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将人送出几寸之外,抬腿便是一脚踹上去。对方侧身躲过,看他分心的间隙,楚寒今长剑露出了锋芒——
“呲——”剑刃划破皮肤。
楚寒今略感意外。
方才在围猎场上,此人功夫应当很厉害,怎么这么容易受伤?
一转念,楚寒今明白了。
他根本没有躲,甚至没有跟楚寒今的动手的打算。
青年手腕出血,似乎怔住了,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他抬起视线,苍白的脸,直勾勾看着他。
楚寒今垂下眼睫辨认片刻,才确定他的目光是——你竟然会伤我?
像他以前收缴弟子们看的话本,无意瞥见过一页的内容——对爱人用情至深,却被狠狠伤害。
“…………”
青年轻轻咬了咬牙,目光由复杂转为漠然。
他声音切骨,似乎有一种疼痛之意:“也许是我认错人了。”
说完,闪身出了寝殿。
“?”
这句话也跟话本里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