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并不遥远的曾经——大概是几百……也或者是几千年前，我曾是人类联邦的最高指挥官之一，我麾下的舰队将人类文明的前线推进至宇宙深处距离母星无数光年的地方，无数光年之内，人类文明的种子遍地播撒……我们，人类，曾经拥有一个宇宙帝国！”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某个不可思议的下午，我手底下有那么一个将领，他向我提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要求——其实还是争权夺利的那一套，只不过他说的比较多，比较……极端。”

“我很讨厌他，因为他这样身份的人，一旦参与政氵台，就会变得相当疯狂，造成不好的结果。”

“我假意答应了他，并准备好在战争结束之后将他贬谪，我编造了充分的理由好让他完全信任我，我成功了。”

“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他又来找到我，要我兑现诺言，我被他吓到了，因为我提前交代好下属不能让他进入我的办公室，我不知道他是如何通过持枪的卫士进来的。”

短暂的沉默。

“他杀了我。”

厌恶的语气。

“我死了，前线没了指挥官，他趁此机会发动了一场叛乱，许给了其他叛军头目天大的好处，原本铁板一块的前线指挥系统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战火在人类文明内部重燃。”

“那场战斗并未持续很久，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几年……我记不太清了，因为那时候的我尚未在这个世界重生。”

“我的尸体被我的家臣们秘密送回了母星，在大脑开始腐烂之前上传到了这个世界。”

桑说道：

“我生前的记忆只持续了一世，一世的时间，我什么都做不了。

即便我做了什么，改变了这个世界，这个该死世界的迭代机制也会抹杀我的一切努力。

我曾经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很多世代，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直到某个世代，我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了圣光。”

他嘴角浮现出“嘲弄”的笑容：

“圣光，呵，多美妙，多有欺骗性质的名字。

圣光不在现世，而在更深层次的世界——荒野之中。

在这个世界漫长历史的迭代中，圣光曾有过很多名字——各种至高的神佛以及人类内心对最高法则和救世者的憧憬，成为了一切圣光的代名词。

人们为何发现了它，并给了它如此美好的寓意呢？

圣光在荒野中的某个部分，本质上是服务器运行内存上的高速储存单元，它并没有自己的意志。

一旦你朝它输入正确的指令，它就会运行相应的算法方程，并将算法方程的计算结果输入世界，从而改变世界——这一过程，便是祈祷】。”

桑将一切全盘托出，因为他心情真的很好，也因为直到现在，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只要进行正确的祈祷】，就能从世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看，这不是神明，还会是什么？

这个世界……永恒死亡】的精神世界，有一个和正常服务器不同的运行机制——当世界开始迭代时，荒野中的一部分运行内存不会被清空，而是有一小部分被保留下来，作为下一个世代得以成型的锚点】。

当年的我，在十分、十分、十分幸运的情况下，找到了那一小部分不会因迭代而被清空的运行内存，并将一条规则写入其中——

桑将会保留前世的记忆】。

我为了保证这一规则不会被抹除，所以每一代都派遣我手下的人，前往荒野，对这一规则进行复写。

如果他们成功，不仅能够将这一世代的我的神谕】写入运行内存，还能够从运行内存中提取出上一代我向其中写入的神谕】——那通常是一些规则，一些知识。”

威廉·马斯特大为震撼。

怪不得圣歌团苦行僧会如此执着于在荒野中寻觅圣光】的存在，原来是这个原因。

桑向后靠在椅子上，十指相对放在胸前，眼神再次移动到了舷窗之外。

没人知道他为何对星辰如此沉迷。

“这样一来，即便世界迭代，重新来过，我也是有根基的。”

他闭上眼睛。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已经浑浊在了晶状体中，整个眼睛内部变成如宇宙深处一般暗黑无界。

“现在，我们找到了其中一个答案。”

这一刻，桑重新成为了生前那个站立在人类文明顶端，披靡一切的指挥官。

“我们将拥有自己的、可控的永恒死亡】——我们将人类的血肉制造成更完美的永恒死亡】，这些永恒死亡】将会拥有对抗这个世界的力量。”

威廉·马斯特终于明白了苍耳的真正目的——他要制造出的不仅仅是能够快速进化甚至臻至完美的碳基生命，还是能够成为这个世界本身的碳基生命的终点】——世界，也是永恒死亡】本身！

他看着屏幕，语气狂热：

“我们将会和这个世界——永恒死亡】，进行最后的决战！”

话音落下，只听“啪”的一声响起，整个服务器全部断电，机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桑充斥着惊愕和怒气的声音在黑暗中爆发：

“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另外两个程序员动了，但威廉·马斯特依然站在原地。

str56空间站内那群血肉怪物的进化并不仅仅依靠自身，还需要计算机程序对其生理状态进行实时的推演和矫正，一旦服务器宕机，那些怪物也别想完成完美的进化。

现在服务器意外断电了，无论原因如何，他都拥有了宝贵的缓和时间。

……

……

此时此刻，str56空间站上端，欧噶米和克莱恩将清光了弹夹的步枪放下。

他面前，是已经被破坏的血肉生物质发电机——这丑陋的大家伙，便是如今整个str56空间城市的电力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