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记得春日祭上,三娘因为刘家郎神魂失守的样子。
孔三娘笑笑,没有多解释。
“嫁人是看缘分的。”
何二妮心说:一个是未来的秀才郎,另一个是克死三任妻子的索命夫,明眼人谁不可怜孔家三娘?
“啧啧,刘家气性真大。花七郎堂哥是县官,有这一层,你娘肯定不敢当场回绝。他们家就不能等几天?”
她娘在家的时候说这就是读书人的傲气。
可何二妮不这样想。
“三娘,我觉得吧,刘家就是个面老虎,指不定是他们怕花家,自己躲事呢。”
“这是你娘说的?”
何二妮摇头。
“是我想的。”
孔三娘便笑了。
真心关爱她的人才会这样想呢。
就像他爹。
甫一听闻刘家上门退亲的消息,顿时就对刘家破口大骂。
无外乎是什么胆小鬼之类的。
但像孔柱子。
听闻是花七郎下聘,转头就自称是花七郎的小舅子,扯着大旗,在外边吆五喝六。
还是他爹一耳光把人给扇老实,这才收敛点。
她起身,从湿滑的路上慢慢往下走。
一边跟何二妮说悄悄话:“我心里不喜欢刘家郎。我喜欢的是花七郎。”
何二妮嘿嘿捂嘴笑:“三娘,说实在话,花七郎生得真俊。怪不得人名字里有个俊呢。”
“他名字里的俊,不是俊俏的俊。是骏马的骏。”
上一世跟刘家郎成亲,耳濡目染,认识了不少字。
“管他是哪个俊,反正人好看就行。”
何二妮往上走了一步,伸手将她拉上去,循着上一次的路径往前走,“你又白又美,他也是白蛋蛋的,模样也好看。以后你们的孩子肯定好看。”
啊...
这才哪到哪?怎么就说到孩子了。
孔三娘嗔怪地捏捏她手,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耸肩,嘿嘿笑做一团。
走到一阴暗处,何二妮看了看,失望地收回视线。
“三娘,这边也让人挖走了。再换一处吧。”
孔三娘点头。
“菌子本来就不多,这几天我在家不好出门,耽误你出来了。”
前几天连绵雨后,正是小山头长菌子最旺盛的时候。
不仅是附近村落的人会来,镇上的人也惦记着采摘挣上些铜板。
菌子是天生地长的东西,全靠雨天后才能采上一些。
孔三娘和何二妮常结伴来小山头采摘。
“没事,没有菌子,挖些苦菜也行。”
新鲜采摘的菌子是要送酒楼的,但是苦菜一般自己家吃。
春天容易生湿褥气,苦菜洗干净,水煮过后,拌上生醋和黑酱,是一道爽口小菜。
白粥煮至八分熟,绿嫩的苦菜切成碎片,也可以入粥。
这一处山头挺深的。
孔三娘和何二妮知道一处隐秘的地方,瞧着今日篮子里的菌子和苦菜都不多,便往那里去了。
到了跟前,才发现,竟然有人在。
是个穿褐色春衫的女子。
何二妮偏头看了半晌,出声喊人:“丁...丁冬梅?你怎么在这儿?”
细眉樱桃嘴,大眼睛跟黑紫葡萄似的。
可不就是丁冬梅嘛。
丁冬梅回头看是她们,捂着胸口站起来,“吓死我了。悉嗦的,我还以为是兔子。正思谋着悄悄转头看看呢。”
虽然大家都是甜水巷子的,十岁前还凑在一处耍,长大了就疏远不少。
两句后,你看我,我看你,都抿嘴不语。
孔三娘看她脚边篮子满当当的,便知此处的菌子没剩多少了。
“既然这处你在,那我和二妮再寻寻别的地方吧。”
山头这么大,也没规定哪一片是谁的。
何二妮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没开口要。
倒是丁冬梅有些羞赫,这地方是她追着一只野兔,无意寻见的。
进来才看见是有人立过杆子做标记的。
“这一处你们常来?”
“嗯。那系着黑布的杆子还是我插进土里的呢。”
何二妮直言。
孔三娘扯扯她袖子,轻轻摇头,“没事,这山本就是众人的。谁来就是谁的。我们不问你要。”
丁冬梅松口气,感激地福福身子。
等离了这片空处,何二妮有点不解,“方才为何不让我说?”
孔三娘往左边的小径上跨,她记得上一次的猴头菇就是在这里摘得。
走了两步看见一个圆滚滚的大石头,眼神一亮。
是她做的标记。
“丁冬梅自小就要脸面,你再说下去,那一篮菌子她肯定要给咱们。”
何二妮跟上她脚步,“那还不好?给了咱们,今儿这一趟也有收获。”
“你娘没和你说丁家的事情?”
孔三娘疑惑地看向何二妮,看她面上茫然,道:“丁家爹要把丁冬梅卖了。卖到仙仙楼。”
何二妮险些一脚踩空,下意识回头看身后。
“仙仙楼?那不是女支院吗?”
最后两个压得音儿低,几乎听不见了。
孔三娘扶着她胳膊。
“嗯。”
丁冬梅的爹就是要将闺女卖到那种脏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