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3 章(1 / 2)花家屠户的饼娘子首页

“云娘?”

孔云彩很轻地应一声,他瞳仁中有一个小小的自己。

她鼻息郃张,又问到那股淡淡的薄荷香。

沁凉的香气。

跟他这个人一样。

可他的唇和他的呼吸都是滚烫的。

孔云彩觉得喉间发干,粉色舌尖轻舔下唇,潋滟生泽。

清晰可见他视线下移,落在何处。

孔云彩往后退一点。

这一次颈后没有阻拦的微凉手掌。

入夏了,好热呀。

竹舍里的大花不满地顶顶门栏,哼哼着要菜叶吃。

前院抱窝的鸡也悠悠闲闲地逛到这里,咕咕作响。

好像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你方才喊我什么?”

“云娘。”

孔云彩抬眼看他。

家里外所有人都叫她三娘,云彩是她的大名。

还是头一次有人给她起独特的称谓。

是他对她的特别。

所以欢喜。

——

花骏踏着最后一抹夕阳进门。

花家在桃分巷子的院子是前铺后院的。

铺子已经竖起木板,顶上了横木,人走都是从左进的小门。

进门的时候,唇角带着他不知的清浅笑意,院子里躺在老藤椅上的花大苗瞟他一眼,生出儿子此时很欢喜的感觉。

再看到他嘴边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心知肚明。

“去东城了?”

花骏点头。

院子角上有一口甜水井,他走过去,摇着手把,嘎吱一阵响后,井边的桶中就半满。

他提着半桶水,往灶间走。

路过花大苗跟前顿一下,“晚上吃葱油饼。”

花大苗点头,“你媳妇又教你做饼了?”

花骏没应声。

不过剥葱的动作彰显一切。

葱油饼的葱最好用水葱。云娘走前给他带的。

水葱嫩,且味道香,与面的香气柔和碰撞,铁片平锅烫熟,香咸酥脆。

这是云娘和他说的。

奈何他做饭手艺一般,出品勉强,一锅十个大饼,父子两个只吃了一半。

一张饼,又是馅儿破了,又是葱漏出来了,要么就是表皮焦黑。

花大苗长叹三声,“骏呀,这饼还是你媳妇进门了,让她做吧。”

做爹的实在消受不起儿子做饼的福气。

明明是按照云娘所说一步步做的,成品总是差强人意。

花骏无奈颔首。

只能归因于天分了。

他天生就是适合握刀。

云娘做绵软的饼子。

可见他们是很配的。

饭罢,父子两个各自一处。

花大苗在脚边点了一团艾草,聘聘袅袅的香气驱散了早夏的蝇虫。

他手里握着一柄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带起一点小风。

花骏随意跑了一壶什么茶,送到他爹跟前的小桌上。

而后寻到自己惯常呆的地方。

他脚边有一木盆清水。

里边有四五片鲜嫩翠绿的薄荷叶浮动着。

手在水中沾湿,拿过一把菜刀,对着磨刀石。

锃声响起,附近邻家便知屠户花家的小子又开始磨刀了。

花骏的刀不多。

他用惯了的三把。

两把是寻常放在铺子里的,一把是自家用。

每日晨光熹微起床,卸板开门,就在摊位上磨刀。

磨好的锋利带光,他用惯了,知道每一刀怎么样发挥出最大的力气,肩带肘,肘带腕,腕是稳的,一刀刀沿着肉的纹理下刀。

每日归家,夜饭是他的活计。

铺子里的肉若是卖光了,那今日就没有荤菜。铺子里若是有存余,饭桌上必有一道盐水煮肉。

出锅后,切白划片,沾上小碟子中的黑豆酱下饭。

饭罢,开始磨刀。这是他改不了的习惯。

磨刀的时候他不想别的事情,眼里是刀刃,弯腰下去上来,胳膊推出收回,呼吸之间都有规律。

这是花大苗教他的养气。

所以外人来看,会生出某种错觉。

天色将黑未暗,人就像失了感情的冷血动物,麻木的,磨刀时候不言不语,让人心底发憷。

四年前,花骏第一任妻子拜堂后久在屋中不见丈夫的身影,一推门,看到院中树下丈夫着红,残忍磨刀的冷漠表情,双腿一软,生生被吓晕了。

醒来之后,就见自己躺在对方身侧。

而那人双手交握于肚腹前,呼吸一起一落。

月光模糊,新娘子没看清丈夫模样有多英俊,脑海中只记得这人磨刀宰杀的恐怖,眼睛里只看到床前桌上那柄带着腥气的铁刃。

她本是花大苗从乡下买回来的。

生来胆子就小,一想到此后落在这样的杀神手中,不知要遭受多少侮辱,或许哪一天就被枕边人用刀分成一块块的肉。

于是偷偷摸摸下地出门。

找了一根绳子,悬在院中的树下吊死了。

而今,花大苗看着儿子就坐在当年死了人的树下,一寸一寸地磨着刀,心里叹气。

“骏呀,要不这每天磨刀的习惯,咱们改改?”

花骏没理会。

“爹是说,这刀也经不住你这么个磨。用一天磨上一次,再好的铁料子都得薄没了。”

“爹瞧着你心里喜欢孔三娘的。那天过定,我看她身板细条,人跟只猫似的,胆子不像是大的。”

花骏乍听到了媳妇的名字,终于停了。

父亲的两段话也慢慢回味过来,他收了菜刀,掬起一捧清凉香的水淋洒在石板上,“她不会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