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中心万市,开回偏僻小城远峰市的大巴车上。
眼看车辆要经过前方站牌,等在门口的高挑少女面露急色:“师傅,前面停一下!”
“知道了。”少女提醒了好几回,司机都听烦了。
“吱嘎”的开门声一响,就见少女背着一个简单的双肩包,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是有什么急事?这么着急。司机看了一眼,再将车门关上,大巴车继续往前行。
冲下车的何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疾奔,身后的双肩包都要飞起来。
少女的清爽短发也往后飘着,露出清丽的一张脸。她眉头蹙着,呼吸急促,面上因奔跑泛起潮红。
何其是今早突然逃课回来的,为了赶车,连请假都没来得及。
但她不敢不信她的第六感。
从小,何其的第六感就超神。
而今早,何其预感到一人独守道观的外公可能会出事。她打电话问,外公却说没什么事。何其想了一下,还是赶了回来。
随着大巴车离远峰越近,何其心中的预感就愈强烈,此刻她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去了。
“呼、呼呼--”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何其跑过很长一段道观的掉漆红围墙,终于看见了道观上山的台阶。
九十九级台阶,迂回向上,是王母观的衡门。上挂门匾,刻着古朴的“王母观”三个字。
此时的衡门前被许多壮汉围堵着,他们簇拥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这些人这会都傻眼了,呆呆地看着将脖子挂进吊绳里的老道士挣扎蹬腿。
他们原本都以为老道士只是吓唬人,而且事发突然。
台阶下的何其看见这幕,一边往台阶上冲,一边吼道:“愣着干嘛?!救人啊!”
何其一声大喊,衡门前的一堆人终于反应过来。
西装男汪超达的面色难看,但是他第一个冲上去,抱住老道士的腿往上送。
其他人跟着围上去,一起把老道士解救下来。
被抱下来的老道士——何多盛喘了几口气,面上的涨红仍在,却硬气道:“你们、你们不是要老道的命?拿去啊!”
何其终于上了台阶,气息不平地单膝跪下,扶住老道士,眼中溢出担心的泪来:“外公!”
下一瞬,何其抬起头:“你们在我家道观干什么?!”
外公被逼上吊,真出个意外就是性命之忧。何其面上怒意腾腾,眼中要冒出火来。
汪超达看了一眼少女,又瞥了眼自己身边六个青壮年,心里头刚刚被吼出来的慌乱消散。他垂下眼道:“小妹妹,你误会了,这可不是我们逼的,是老人家自己犯傻。你说拆迁这种好事,轮到谁谁不高兴啊?”
说到“拆迁”,汪超达心里还有些羡慕。他想拆迁自家,还轮不上呢。
“呸!”何多盛干唾了口,“谁稀罕啊?你们根本没有征求到我的同意,我是绝不会同意拆迁王母观的!”
何其给外公顺着气,目光在对面的几人脸上扫过:“你们只是催拆迁公司的人吧?”
汪超达张开了嘴,可对面的少女一双泛冷的杏子眼盯住了他,抢先开口:“难道真的想背上人命?我想你们担不起这个责。”
如果可以和缓地解决这件事,汪超达当然不想染上人命。他们干这行的人凶,可出人命绝对是大麻烦,汪超达还是头回遇见这么狠的,还真敢上吊。
其他手里拎着钢管、棍子等东西的人也看向汪超达。
汪超达舔了下嘴唇:“小妹妹,你也别拿人命吓唬我,我见过的死人可不少。你们这拆迁肯定要办,不是这回也是下回。不过——”
汪超达话锋一转,抛出诱惑:“我看你年纪轻轻,给你个机会劝劝这老头,拿着拆迁款,省中心万市都能换房子。”
话落,汪超达一挥手:“今天先收工。”
一行七八人,退下台阶,往下面走。
这群人走了,何其低头问:“外公,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
没什么大事的何多盛叹气一声,将事情原由道来。
半个月前,何多盛收到一张关于王母观的拆迁书。他本来只觉得离谱,怀疑哪里出错了。
王母观虽然香火不盛、经营潦倒,但怎么都是一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道观,是历史文物建筑,极具文化和历史意义。
可他多方了解后,发现拆迁书居然是真的!而且执行日就在三个月后。
等何多盛反应过来,催拆迁的人就上门了。
今天是那些人上门骚扰的第五天,何多盛不厌其烦,就打算假上吊吓唬吓唬那些人。谁知道脚下一滑,直接把脖子送进了上吊的绳套里。
看着沉着脸的大外孙女,歪了发髻的何多盛神色心虚:“外公真是脚滑!”
何其却是后怕。
怪不得她的预感越来越差,一开始还只以为是小事,后面那感觉不断变坏,何其才直接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