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山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好几个人走近。
一个粗喉咙吼道:“郑新贵,你领的什么路,走到荒郊野岭来了?”另一个细把点的声音不疾不徐接道:“放心,这条路我熟悉,保证把你们带出去。”第三人道:“我累了,找个地头歇息下。”这声音却耳熟,冯莘还想不起来是谁,旁边的宫姑娘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脸色变得煞白。
冯莘瞟她一眼,估计这几人发现山洞一定要进来,拉着宫姑娘,绕到洞底的一块巨岩后藏身。
洞底本已十分黝黑,再经巨岩遮挡,纵然冯莘目力非常,在一片纯黑之中也不能识物。宫姑娘更是一刻不敢松开她的手,紧紧地和她挨在一起。
冯莘抽出腰间上邪剑刺入面前岩石,握着剑柄旋转,一拃厚的岩石毫不费劲开出一个圆洞,眼睛凑上去,能看见外面火光跳跃。冯莘提起剑,估摸了一下位置,在旁边又刺出一个圆洞,恰好让宫姑娘也可以透过圆洞观察外面。
拉拉杂杂的脚步乱响,一道尖锐的女子声气说:“前面有个山洞,我们进去看一下。”
冯莘和宫姑娘都觉讶异,这伙人中还有女子。洞口人影绰绰,好几个人一起踏入进来,为首的正是一个珠围翠绕丰容靓饰的妙龄女郎。八男一女跟在她身后,其中赫然便有王胜、颜秀在内,还有在“不喝三碗不过岗”照过一面的好几个人,包括石老大、石老四。
冯莘沉疑了一下,这伙人又是弥勒教的。弥勒教难道不该举教赴京救他们教主去吗,这几弥勒教徒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方才在洞外叫嚷休息的正是王胜,冯莘暗暗点头,难怪身旁这小姑娘一听他的声音就神情大变。与此同时,宫姑娘透过面前的圆洞,也认出外面来人,不禁一步贴近了冯莘。
冯莘感受到宫姑娘浑身紧绷,瑟缩伏在她的身上,双手圈抱住她的腰肢。冯莘很反感别人与她如此紧密地贴靠,暗中锁紧眉头。
宫姑娘依赖着冯莘,满腔恐惧渐渐消散,颤抖的身躯和紧绷的肩膀逐渐放松下来,耳朵贴在冯莘的胸前,听到从她胸腔里传来阵阵有力的跳动,竟感到不可名状的安心,手臂又收紧了些。仰头望向冯莘,可惜大片黑暗之中,看不见她的脸色。
冯莘感到宫姑娘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越箍越紧,眉头便越皱越深,实在忍不住要掰扯开她的胳膊。两手已捉住了宫姑娘的小臂,正要拉开,宫姑娘突然动了一下,猫拱怀似的脸颊贴在她的胸脯上磨蹭,踮起脚尖,嘴唇凑近了在她耳边悄悄道:“姐姐,是掳掠我的那伙人,姓王的和姓颜的两个贼子都在。”可怜兮兮的小猫儿声气,糯软而黏人,还带万分委屈惊怕的鼻音。
冯莘的双手迟疑了一下,本来预备拉开她的,不知如何心里激起了一阵微妙的怜惜。暗地轻叹一声,双手改而扶着宫姑娘微微发颤的身子,轻拍背心以示抚慰。
外间几个弥勒教徒见到地上燃烧的火堆,为首那妙龄女郎提起石床上的兽皮又一把扔回床上,说道:“火堆里的柴新添不久,两张兽皮上还有余温,”转着头四下打量,吩咐,“你们到处搜一下,看看有没有人。”
八个男人轰然答应一声,分头搜索,只有那侍女未动,跟在女郎身后。
有人朝着洞底走近,宫姑娘不禁更向冯莘怀中缩了缩,脚步声到巨岩之前停了下来。冯莘抬起右手,手掌虚握,轻遮宫姑娘的口鼻,以防她的呼吸声暴露出俩人。脚步又动,冯莘听声辨位,知道那人走到岩石后面来了。
冯莘的左臂绕过宫姑娘的肩膀,左手从她肩旁探出,拈指掐了一个长生诀。
那搜洞之人转入岩石后面,忽然满目漆黑,先自大吓一跳,壮着胆子朝黑暗中走。冯莘听他脚步声越来越靠近,聚气指尖,一旦被他发现先封住他的哑穴。
宫姑娘被冯莘圈揽在怀中,闻到她右手掌心里淡淡的馨香,她的鼻息小心翼翼轻喷在冯莘手掌中,也不知是冯莘身上的热气包围着她,还是她的掌心让她喷出的鼻息烘得越发热暖,宫姑娘只觉自己的脸颊渐红,四肢软绵绵的,浑身仿佛抽干了力气。
她突然极想张开双臂来,一个转身搂抱着冯莘,将身体更亲密地贴上去,她心底莫名起了一阵强烈的愿望,似乎要抱住她,把自己化作一滩春水,彻底融化在她身上才好过。
忽然外头有人喊道:“石老大,你在那块岩石后面发现什么?”
“妈的,黑乎乎一团,什么都没有。”
石老大的声音就在宫姑娘面前响起,她猛然一惊,从满脑子的旖旎遐想中回神,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暗中多出一个人,不由往后退却。虽然只挪了一步,石老大已被惊动,噫了一声,刚要问“是谁”,身上穴道一痛,嗓子顿时哑了。
冯莘长手一伸,指间运劲,迅速点了石老大身上几大要穴,跟着翻转手掌在他肩膀上一拍,石老大转过身,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
宫姑娘听见冯莘缓缓长出一口气,捂着自己口鼻的右手放了下来。料到黑暗中那人已经去远,凑到圆洞前往外一瞧,果见一个男人慢慢地走回洞中,到火堆旁与其他人汇合。
搜索山洞的人都回来了,纷纷禀报说没有异常。那女郎点了点头,忽然注意到石老大不说话,问道:“石老大,你撞到鬼啦,垂头丧气干什么?”
石老大赶忙摆手,连说两声“没事、没事。”一言不发地跟着众人在火堆旁坐下来。女郎也不屑多问。
石老大乘众人不注意,悄悄扭头向洞底那块巨岩瞄了一瞄,旋即摆正脑袋,不敢多看,生怕引起旁人疑心。
“是什么人才从这里离开呢?”为首女郎问道。
“可能是附近的猎户。”这细把的声音像那个叫郑新贵的人。
宫姑娘从圆洞前一步退回,顺势倒撞入背后冯莘的怀中,双臂搂抱住她的脖子,将自己的脸颊挨过去贴着她的脸颊,轻轻磨蹭了一下,浑身颤栗不已。冯莘正感到奇怪,这小姑娘又在颤什么,宫姑娘埋首在她胸前,舒服地呻吟,轻叹一声道:“姐姐玉肌雪肤,脸颊磨蹭起来像玉一样光滑。”
冯莘在黑暗中,噌地一下,面红耳赤。只感到自己浑身的温度上升,心里又羞又气,下意识就要一把推开她,可一转念这个藏身之处狭窄黑暗,万一失手推她撞在岩壁上,我堂堂姑苏冯莘岂能落个欺负弱女子的名声。暗暗冷哼一声,忍住。
孰料那宫姑娘得寸进尺,又将脸颊去贴她的脖颈,又嗅又拱地蹭了蹭,发现她脖子里汗津津的,伸指往她背心里一探,背上腻了一层细汗。悄悄问:“姐姐,你怎么了?”
冯莘不答,满腹生恨,怒意难平,冷酷地想:“哼,你若是男子,胆敢这样轻薄我,纵然有十个你,这时也死了。”
宫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尚且十分庆幸道:“刚才那人不知是笨还是敷衍,幸亏他没有拿火把来照,否则我们就藏不下去了。”
冯莘低低“嗯”了一声,相当生硬,暗地里透过岩石上的圆洞观察外面动静,见石老大果然不敢暴露她们的行藏,连向这边看也不敢多看,这才踏实放心。
石老大此际如坐针毡,方才黑暗之中,有人出手如风,瞬间就封闭了他周身五处生死要穴,以他一身本领,竟然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接着便听一道女声响起,告诉他不可声张,否则必死。
石老大吃惊不小,以这人的身手,其武功修为定然排在一流高手以上,恐怕神教之中,除罗汉殿十座长老能敌,余皆不堪一击。想不到竟是个女子。她既然不许声张,怎么又大声向自己说话?忽然觉察到她的声音模糊不清,而自己双耳嗡嗡发疼,耳门仿佛蒙了一层油布,恍悟这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石老大气运丹田试图冲开穴道,身上五处关隘齐齐一痛,便知被对方独门手法点中。只听那女子声音又说,他身上穴道三个时辰不解,便有性命之忧,吩咐道:“现在你出去,不可对旁人提起半个字,我自然传你解穴之法,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