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只有拥有邀请函才能打开结界的原因,小洋楼的入口处并没有再设门禁。
陈旧且厚实的木门,配上需要用力旋转的黑铜把手,没去过拍卖会、更没去过地下场所的夏夕烬突然有些紧张。
他抿了抿唇,看向非要跟来的那位,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先进去。
北陆手插口袋,吊儿郎当地倚着树干,上午不算热烈的阳光在枝头被捻得细碎,在他身上投映出带着色彩的斑点,使人难以分辨清楚他的表情。
夏夕烬虽然是个该怂就怂的人设,但偶尔还是喜欢装装样子的。
恰好“严柯”这壳子冷酷精英的气质太过夺目,仗着镜片的遮挡,他毫无波澜地同表情意味深长的北陆对视回去。
就逼格很足,很稳重,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想找人探路,好一个讲文明、有教养、礼让出行的三好霸总。
对方怎么想不重要,反正小夏是这么觉得的,并且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片刻后,北陆浅浅地笑了一下,径直朝夏夕烬的方向走来,将他虚揽到自己身侧后,轻飘飘地说道:“真想不通你是来干什么的。”
“跟紧了,里面黑。”
话毕,他便将那条被夏夕烬推开的缝隙扯大了,嘈杂的音乐立马从屋内泄了出来。
湿漉漉的空气夹杂着类似尼古丁的味道撞进了小夏有些敏感的鼻腔,他不禁皱了皱眉。
这回确实有点那种不三不四地方的氛围了。
夏夕烬跟在北陆的身后走进了前厅,屋里霓虹灯五彩斑斓,头顶五六个闪亮大灯球矜矜业业地狂转,刺得人眼睛只敢眯起来。
厅内人头攒动,DJ在台上打着碟,没见过这阵仗的小夏忍不住想再看一眼时间,不然他实在有点分不清,这群人是在拿蹦迪当晨练项目,还是从昨晚跳到太阳初升也依然想接着奏乐、接着舞。
脚下粘粘的,大概是有糖分的酒精饮料洒到地上没能及时清理,夏夕烬不断嘀咕着“借过”,又难免好奇地打量周围狂欢得有点不合时宜的人群。
毕竟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着实算新鲜了。
虽然眼前的热闹多半只是展示主菜前的欲盖弥彰罢了。
“哎,你去哪?”
夏夕烬刚要顺着楼梯往上走,北陆却叫住了他。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最上面的两颗衬衫扣子解开了,露出了锁骨处的一大片纹身。
完整图案夏夕烬看不出来,但从翅膀和羽毛上推断,应该是只鸟。
北陆的衣袖也被挽到了肘关节处,他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结实,修长的手指还捏了只高脚杯,里面泛着淡黄色的香槟冒着细腻的气泡,大概是路上从吧台顺来的。
“走这边。”北陆轻描淡写地说道,顺便拎住了夏夕烬的领口,把还在原地愣神的“社会精英”带到了自己的身边,“你跟这种环境还真是格格不入。”
夏夕烬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心想,你和这种环境倒是出人意料的适配。
自己家的那个北陆往那一站,都不用自我介绍,光是弯着那双漂亮眼睛笑一笑,“乖小孩”、“好学生”的标签就能自动找上门,不要命的往他身上贴。
而眼前这个呢,刚见面的时候除了冷淡了一点,其实还挺人模人样的。
夏夕烬盯着自己被他揉皱了的西装衣角,轻声叹了口气。
用轻车熟路形容对方都屈才了,这位北陆熟练得和在逛自家后花园没什么两样。
不像临时起意过来凑热闹的伟大人民教师。
像这种在法律边界反复横跳活动的幕后组织者。
[严柯先生您好,欢迎您的到来,请前往3号包间落座,拍卖会即将开始,本次活动严禁中途退场,望您玩得愉快。]
在两人顺着狭窄的金属楼梯到达底层后,机械提示音再度响起,一条昏暗的玻璃栈道从夏夕烬的身侧缓缓升起,几个小房间排列在道路左边,而最中间的位置上方,写着数字3的门牌正闪着幽绿的光。
夏夕烬往那边走的过程中随意低头瞧了一眼,只见栈道下方坐满了人,显然,天节给他预约的水准是按照VIP来的,和普通的参会者分隔开的那种。
整个会场的光线都很昏暗,包间里也没能好上多少,室内唯一的光源便是墙上半死不活的壁灯,以及矮桌上诡异的蜡烛。
夏夕烬凑近欣赏了好半天,才看出那是个半人半兽的造型。
瘦骨嶙峋的人类躯干被沉重的锁链缠绕着,脑袋上却长着鳞片,身后背着的巨大翅膀也被折叠成残破的姿势,滴滴蜡油从羽毛的缝隙间流淌到瓷盘里。
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反正在这种氛围下很难愉快得起来。
北陆和他在矮桌的两侧落座,不知为什么,刚才还颇为主动的对方,此刻却莫名沉寂了下来,一时间,屋里只能听见空调的嗡嗡声,以及来自楼下大厅内,普通参会者窸窸窣窣的交谈。
不过对方不说话倒也遂了夏夕烬的意,经过之前简单的对话,他就算感情方面再不敏感,多少也能咂么出点东西了。
梦里的这个北陆,跟严柯的关系可能有些不同寻常。
不管是天节系统中的加密文件,还是两人见面时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又或者路上那段需要存疑的“暧昧”,无不在提醒夏夕烬,他这个梦境似乎又有感情线了。
虽然小夏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好好的人生赢家总裁人设,不专心搞事业享受生活,偏要拉着自己发小搞什么“你爱我我不知道爱不爱你”的戏码。
但他更不能理解,为什么潜意识会把这个情感纠葛的对象选定为北陆,而且自家的小朋友还严重长跑偏了。
不过问题不大!
做梦嘛,光怪陆离、不符合逻辑很正常的。
跟自己今天早上照镜子经历的猎奇,以及前两个梦境的痛苦回忆相比,与性格大变的小北陆疑似在搞对象,又算得了什么呢。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这个当事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