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一千零二十四章·“杀了我。”

他的视线凝滞于眼前拍打的浪花，耳边传来爱丽丝的声音：

“侦探大人。”

苏明安僵硬地抬头，像在操控着一个植物人。他感到身周的一切都极为冰冷，仿佛有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即使已经脱离了那种恐惧，他依然很难恢复如初。

他仍然震惊于朝颜最后的举动——她特意把她的头，放在了他的腹部，也就是距离炸弹最近的位置。

以至于炸弹爆炸时，她的死亡，比他快了一秒钟。

也就是这一秒钟——由于【杀死一个人，会获得这个人记忆】的机制，苏明安在那一秒钟获得了她的全部记忆。虽然是走马观花，只有一秒钟的浏览时间，但他已经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

——她行走于周目之间，保留记忆。

——当他被反复磨洗冲刷记忆，她便成为了他的记忆存储器。当她被他杀死，他就能接管她的全部记忆。

可是，如果这个举动真的有效，为什么之前的九个周目，苏明安一次都没有成功过？难道他不曾做出类似的行为吗？

“侦探大人，我们在沙滩上躺了很久了，是不是该离开了？”爱丽丝躺在沙滩上，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苏明安的表情凝固住了。

苏明安闭上眼，嘴角却残留着笑容。

抱歉我让你承受过那么多次焚身之苦。

寒凉的声音，淡淡的微笑，令人恐惧的眼神。

苏明安移动着视线，他的动作很慢，却很仔细，视野的角度一点点转动着，唯恐自己视野移动得过快，就会突然看到令人心脏骤停的神灵。

耳麦传来李御璇他们的声音，他们正在搜寻圣城。山田町一正在抗击异种王族，他商量着要派出飞艇去炸死它们。腕表阿独微微闪烁着，传递来吕树的问候。然而这些都已经并不重要。

“——神灵。”

“……！”他的心脏瞬间停跳了半拍，手指下意识扣住沙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里是，彻彻底底的孤立之地。

“还没……嗯？来了。”北望看到了门口走来的人。

海浪不断抚摸着他僵硬的身躯，他微微闭了闭眼——突然一道阴影投射在他的头上。

“……”

“侦探大人……？”爱丽丝晃了晃苏明安的手：“您还好吗？是不是太冷了……”

根据之前九个周目的经验，他想到了一种……破局的可能性。

“是吗？第一次吗？”苏文笙捏着下巴。

而她只是笑了，剑刃缭绕着愈发旺盛的烈火：

“……没关系。”

心中的恐惧被瞬间放大，他扼住自己急促的呼吸，缓缓地回头，他看到了——

来人一头黑色的头发，一抹小辫子垂荡于颈后，金色的眼眸极为平静。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很快，看起来没什么耐心。

朝颜举起了剑，全身燃烧起了令她疼痛的火焰。

街道寂静无声。

……

“我怎么隐隐感到不是第一次呢……苏明安，你真的没有触发过小苏回档吗？”

苏明安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仅仅只是沉静地注视着神灵。

抱歉我曾那么多次忘却了你。

苏明安微微闭着眼，接下来，他需要规避自己走到预言石壁前。同时，还要去找朝颜……他终于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他想和她成为同伴。只要一起走下去，总会成功的。

神灵的语声没有嘲讽，没有挑衅，仅仅只是星夜般的寂静。祂从来不是以欣赏苏明安的痛苦为乐，只是为了打出满意的结局。

萧景三不在身边，离明月也不在。只有一个爱丽丝，一个被神灵掌控的爱丽丝。

苏明安已经知道了苏文笙即将说出的话。他擦拭着身上的海水，心中计划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下一秒，白影就离他近在咫尺。

神灵侧目，仅仅只是说：“没有用。”

“嗯。”艾尼的表情始终很沉郁。

他知道苏文笙接下来会说什么，苏文笙会提供霍牧黎尔国的消息，劝苏明安去找黑鹊求助，然后走到预言石壁前。

细节缓缓地被拉回大脑，他终于无法避免地意识到——他触发的依然是小苏回档。

“反正，你那枚意国的糖果，早就被烧化了。”

“只要……听从神灵，好像很轻松吧。比以前都轻松。”北望努力说着话：“好像……每个平行副本，都有人达成完美通关。简直史无前例。就像是，神灵，给我们送福利。”

“人类自救联盟……新建立的人类组织吗？好，我知道了。我最近确实有脱离联合团的想法，有空我再和你们细聊，谈谈待遇和合作的问题。”艾尼挂断电话，整了整身上的西装，走出写字楼。

他自己死亡回档的关键时间点，是下午三点。

“很遗憾我堵住了你，苏明安。”

“朝颜。你又在燃命，这让我想起你的前人，也是一个……非常叛逆的孩子。”神灵说：“但是没有用。这并不是一个你足够强，就能违抗的世界。”

艾尼走入一间咖啡厅，他约好的人已经在等他。

最终，他缓缓地确认完了四周——周围没有看到神灵。

“朝颜。”苏明安说：“杀了我。”

【TE6·“尘世浮空过，福景至黎明”（在二十天内，“朝颜”不死）：5%】

只能听到咖啡厅悬挂的直播屏幕里，火焰燃烧的声音。

“你请的另一个人还没来吗？”艾尼说。

“没关系吧。就算颜色很淡也是完美通关。也许是因为难度太低了，所以就颜色淡一点。”艾尼说。

——没有用的。

他感到身边的一切都像是卷入了夏夜的暴风雨中，无休止地摇晃，伴随着他的视野也开始摇晃、倾斜。

再一次啊……再一次。炽烈的火焰。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疼痛。烈火将天空都染红，笼罩成一种火烧云般美丽的色泽。

苏文笙困惑的神情映在他的眼底，他知道的——苏文笙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说出这样的话，就意味着……

“北望，我来了。”艾尼坐在椅子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两个人都听见。

“啊，是的。”苏明安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到他自己都震惊。

白发青年依旧穿着法师般的长袍，胸口绣着一朵蓝玫瑰，一双冰白色的眼瞳格外通透。他的手轻触咖啡杯，啜饮一口，又将有些忧愁的视线投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