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一个妹妹,当初被臣子藏匿起来,一直生活在民间。”宋取予走近了她,低声问:“阿扇想不想见见她?”
秦摇微的目光轻轻一震。
在这个世界上,她竟然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不等她回答,宋取予就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低笑着说:“阿扇,若你能乖乖听话,你就会见到她。若是你逆着孤的心思来,那她也会死。”
轻飘飘一句话,让摇微的面色略略发白。
“今日就不留你在宫里了。”宋取予撩起她的发丝,低声道:“你回锦宁侯府去,好好想一想吧。”
*
秦摇微从宫中回锦宁侯府时,贺锦梅也被送了回来。与她一并到的,还有一只装有眼珠的匣子,并赏银二百。
因为是赏赐,锦宁侯府的人不可哭,也不可惊,只能老老实实地谢恩。连那痛得起不来身、眼眶上蒙着血色白纱的贺锦梅,也必须跪下一道谢。
入夜不久,此事就在侯府内的下人间流传开了。
“听闻贺小姐的眼珠子是装在匣子里送回来的,血淋淋的,可怕得要命。匣盖子一开,老夫人都白了脸。”
“一个下午了,贺小姐还在房里惨叫。咱们做下人的,都不敢往她住的园子去。”
假山石下,两个锦宁侯府的丫鬟正在说悄悄话。她们一个面色苍白,一个满脸鄙夷,说得很是入神。
“听说她求新夫人带她入宫,结果转头就想爬太子的床,这才被挖了眼睛……”
“你当真信呀?要我说,是新夫人故意给她下马威呢。从宫里出来的人,能心慈手软到哪里去?”
两个丫鬟正想再多说几句,冷不防背后传来一声呵斥:“嘴碎什么?也不怕挨板子?”
二人微惊,抬头看到白芷的面孔,她们立刻惊惶地低下身子:“奴婢知错。”
白芷冷冷地盯着她们:“既然服侍郡主,就要服从郡主的规矩。嘴碎主子,自己去领罚。”
两个丫鬟哆嗦着说了“是”,连忙退了下去,消失在了假山石间。
白芷眯了眯眼,这才转身往园子内走。
很快,她就瞥到了秦摇微的影子。
摇微无精打采地趴在凉亭里,胳膊撑着栏杆,眼神光虚虚地盯着园里的芭蕉叶看。
白芷低身一礼,道:“依照郡主的意思,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看贺小姐,务必将她照料得妥妥当当。”
秦摇微喃喃道:“那就好。”
白芷皱眉说:“您还是太心善。依奴婢说,您还请什么大夫?直接让她痛死了事。横竖都是她自找的。”
“那不一样。她活着,就能证明我没伤人。她死了,那全侯府的人都要说我害了她。”秦摇微仰头,望向难得晴朗的夜空:“你以为我是什么大善人?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
虽然,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滋味了。
从前她是祸害了唐国公府的妖女,以后她也许会变成害死了锦宁侯的毒妇。不过是世人的咒骂而已,她受的住。
正说着,樱桃从小路行来,胆怯道:“侯爷来了。”
秦摇微扯了扯嘴角,对白芷说:“你瞧,兴师问罪来了。”
话音刚落,魏况的身影便自芭蕉叶间现身。浓浓夜色间,一袭鸦青衣袍的他似一株茕茕的苍竹,清俊孤远。
秦摇微坐在亭子里,装模作样地拨弄着指甲,等着他开口说话。
想也知道,他肯定会问贺锦梅的事。
“郡主的指甲……怎么了?”
但魏况却这么问。
她愣一下,低头看去,原来是拿墨锭砸贺锦梅那会儿弄断了长指甲,现在指甲缝里带着一丝干掉的血,看着颇有些疼。
“没什么,不小心而已。”她把手往袖里收。
魏况走到她身旁,将她的手从袖子中捉了出来。
“上些药粉吧,好得快。”魏况握着她的手,拿拇指摩挲着她的指尖,小心翼翼不碰到干着血痕的部分。“臣那里有些药,兴许用得上。”
秦摇微侧头,瞥见他认真模样,不由皱眉说:“你要是想为贺锦梅讨公道,不必迂回周折,直说就好。”
魏况没抬头,照旧轻轻握着她的手,说:“郡主误会了,臣并不想那样做。”
“你不想?”秦摇微狐疑更甚:“满侯府的人都知道,是我想给贺锦梅难堪,故意带她去宫里,让太子挖了她的眼睛。怎么,侯爷的消息如此迟滞,还不如下人知道得清楚?”
她的话里带刺,带魏况却悄然叹一声,说:“我信郡主,并非人言所传那样。”
不知何时,他竟已将摇微的掌心摩挲得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