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京郊的草场一片绿意。一眼望去,翠绿葱茏,淑气轻送。
秦摇微勒着缰绳,双腿夹着马腹,悠悠地驱策马匹向前。一阵东风拂面而来,吹动她乌黑发丝。
她的马是自己从宫中带来的,毛色为黑,两蹄盖雪,名为骤冬,正是当日上锦宁侯府退婚时所骑的那一匹。魏况看着她的马,想起她旧日闹着要割头发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
“郡主很喜欢骑马?”他问。
“喜欢。”摇微说。“骑着马的时候,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日千里,四海为家。”
“哦?那郡主都去过哪里?”魏况的语气中藏着些好奇。
秦摇微闭嘴了。
片刻后,她拽了下缰绳,不快地说:“其实我还没怎么出过京城呢。没办法,皇帝不让。”
魏况笑了起来。
“那郡主以后,定要去看看岚北的风光。”
“岚北?”
“从京城一直向北而去,就能到岚北,那里万壑如林,江分日月,景色壮阔,非京城能比。一下起雪来,便万籁俱寂,再无他人影子。”
“听起来倒是不错。”秦摇微在脑海内想了想岚北的模样,笑了起来。她抽了一下马鞭,驱策马匹朝前跑去:“驾!”
乌黑骏马嘶鸣一声,迈开四蹄,向前奔去,仿佛奔驰于岚北的一线江岸边。
“郡主,小心些!”魏况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叮嘱道。
回答他的,却只是风里一声嬉笑:“没事的,骤冬很懂事!”
话音刚落,她身下的骏马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陡然弹了起来。
“咴咴——”
骤冬胡乱地扬动前蹄,身体扭动不止,仿佛盘踞的树根。
一声短促尖叫从马背上传来,竟是秦摇微从马背上被甩落!
魏况一惊,连忙驱马上前,堪堪在她双手松开缰绳的前一瞬接住了她。
双臂一沉,胸膛贴上一具柔软身体。魏况嗅着摇微发间的淡淡香气,面颊微怔。
摇微用双臂搂着他的脖颈,脑袋埋在他肩上,久久不肯抬头。这幅模样,像极了犯了事又不敢面对的孩子。
魏况察觉到她隔着衣襟传来的体温,身体微僵。片刻后,他低声问:“郡主,你怎么样?”
摇微抬起了头,皱眉说:“我好像扭了脚。”她双眉低垂,嘴角不高兴地拧着,神色像是吃了酸梅,又可怜,又好笑。
魏况的目光轻闪,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免得她的双脚落地,碰着伤处。
几个下人赶了上来,勒住了惊乱的骤冬。他们手足无措道:“侯爷,骤冬平日里最是温顺,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
秦摇微不搭理他们的话,仰头对魏况拉长了声音,说:“我太疼了,走不了路,你抱我回去吧,好不好?”
秦摇微一边说,一边捏紧了袖中的簪子,在心底道:轻轻扎了一下骤冬,她也心疼。不过,她之后定会好吃好喝地照料它,以作补偿。
摇微的声音像命令,又带着一点颐指气使的撒娇意味,放在她身上,既合适,又不合适。合适是因为她的面庞漂亮,说什么话都叫人原谅;不合适是因为她的性子并非如此,魏况总觉得她该出口成嘲才是。
魏况似乎轻轻叹息了一下。
“好。郡主有令,臣不敢不从。”
他将摇微打横抱起,朝着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秦摇微倚在他怀里,抬头便瞥见他那张漂亮的脸,嘴角偷偷扬起了笑。
初夏的风吹得人面微醺,魏况宽大的衣袍也被风鼓满。秦摇微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喃喃道:“侯爷,你是不是很累?”
“怎么会?”
“可侯爷的心跳得很快。我猜,是侯爷只读书,不习武,所以体力不支。”
魏况无话可说。他将双手掂了一下,把摇微抱得更高,以示自己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摇微偷笑起来,目光越过他的双肩,看到了群山与草场的景色。起伏的青山似女子般妩媚,一阵长风过,那山似乎也露出浓丽笑颜。
*
东宫。
“你说,太子殿下会来吗?”
生养着荷花的錾花镀金大缸边,太子妃如是问自己的宫女。她目光专注,望着缸里的荷花,久久没有移目。
荷花已经有开放之兆了,花苞上小小地岔开了口儿,娇姿欲滴,却清静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