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鬼而已。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站在大太阳底下的太宰治。
身为一只鬼,他竟然一点都不怕太阳。
他又默默的看向太宰治脚下。
太宰治一点都不像一只鬼,除了没有影子,家里人也看不到他之外。
一开始药研也是看不到的,但是某一天突然就能看到了,有点微妙,但是不是不能解释,或许是药研刚复苏把握不好力量……之类。
但是太宰治能站在太阳底下。
有点羡慕。
母亲不允许他在太阳好的天气下直接暴露在外界,说太阳会灼伤他。什么啊,他又不是鬼,也没有皮肤病之类,他也想晒晒太阳。
但是母亲的眼眶一红,他就败下阵来,乖乖的回到了房间里。
长廊上的帘子全都解开了,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整个长廊都处在隐蔽之下。夏转秋的时节,这是正常的做法。
“新原家的谁?”太宰治随口一问。
“长子龙之介,次女银。”他回。
太宰治轻轻挑眉,巧了吗这不是,他的秘书就叫银,也有个叫龙之介的长兄,只不过他们的姓氏是芥川而非新原,出身于贫民窟而非世家大族。
涩泽家是世家,所交往也必定是世家。
巧合也仅仅只是巧合。
太宰治隔着一张张竹帘随着涩泽行走在庭院里,这座宅邸太大太空,分院分庭,结构复杂,处处是山水造景,植遍了各式花木,自成一个世界。
谁能想到它才刚建成没几年,而非遗留下来的古物。
只能说,涩泽家是真的很有钱。
涩泽龙彦一人带了两个非人之物在庭院里溜达,对院中的阳光犹豫不决,母亲不在,这里只有他,太宰治和药研不算。
想晒太阳。
“为什么不去做,仅仅是因为母亲立下的规矩吗?”太宰治撩开了竹帘,温暖的阳光投到了原本行走在阴影之人的身上。
涩泽龙彦没有说话。
两个非人之物对视了一眼,药研忽然松手,还没等涩泽反应过来,太宰治已然探身。他穿过竹帘环住了少年的腰,直接把他抱在了阳光之下。
涩泽:……?
“你看,阳光不会灼伤你。”太宰治抱着人走到庭院正中,怀中的人轻的像是一根羽毛,毫无重量。腰很细,很轻易就能环住,原先用腰封束起来的时候就能看出少年人的纤细。
没有上色一般,苍白到几近透明,只有一双漂亮的红瞳是一抹异色。
现在就在太宰治怀中。
他褪去了束缚身体的和服,穿着却还是里衣,思想也被家长的言语约束。
太宰治见过涩泽节子妆点自己的孩子,以奉祀神明。女人为幼子穿上洁白的和服,窄狭的下摆束缚住双腿,约束行动。外披罩纱,长发散落,委顿于地。
像是一个祭品一般奉祀于神明座下。
涩泽龙彦乖顺的宛如一只提线人偶,任由别人打扮摆弄,只留下一具空空的壳,看不到思想和魂灵。任凭母亲给他灌输一些奇怪的思想,轻易的许以神婚约定,本质上却是作为神明的供物。
白色的衣物像是白无垢,也像是一个茧房,将人扼死一般约束着。新婚之时,新娘会身着白无垢,是因为纯洁的白色会被丈夫以自己的心意涂抹色彩。
涩泽龙彦全部轻易的接受了。
总会让太宰治想起一些……不太好的,来自童年的阴影。
哪怕他因为不可抗力忘掉了,它们依然在影响着他。
那孩子就这样安静的呆在太宰治的怀里,这给了太宰治一种微妙的,可以掌控别人的错觉。他此刻也才从对方远超普通孩子的心态和佛系中意识到,这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一个出身高贵的世家之子,注定会被家族和亲眷约束,为了氏族的荣耀和家族的荣光而放弃一切的牺牲品。
比当年的他还要惨烈。
但至少现在,晒太阳的愿望是可以实现的。
太宰治把少年放在了一块假山石上,将他的白发挽到耳后,让开了遮挡的位置,阳光便洒落在了少年身上。
涩泽龙彦迟疑着伸出手,想要接住什么。
那双平静死寂的红瞳之中透进了一缕明光。
温暖,明亮。
今天阳光很好,是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