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彦话音方落,便见晏晚将刀鞘抵着墙,双手拽着朝后猛地退了几步,“铮”一声便将那横刀拔了出来。
“公主……”横刀看着不像大剑笨重,可重量却不轻。
晏晚没练过武,再是不受宠的公主,却也是养在深宫,哪里拿得动这种东西?她把那横刀拖在地上,嘟囔道:“都叫藏锋了,听着也不锋利。”
穆彦见她躲着没伤到自己,方才叹了口气。
他此刻什么力气都使不上,否则哪里能让旁人动自己的刀。
晏晚却顾不得管那些,外面那么多禁军也不知在找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
“唰”!
裂帛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穆彦一惊。
却见那小公主踩着自己的裙摆,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竟然生生用刀裁下一块衣裳来。
“公主……”他想要说什么,可才刚说了两个字,忽然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让他咳出两口血来。
晏晚抬头看了他一眼,救人的心情从未像这么迫切过。
她刺啦刺啦,也顾不得形状,将自己裙摆外头两层裁成了一条一条的布,都裁完了,才将穆彦的刀又费劲地推进了躺在地上的刀鞘里。
穆彦怎么都想不到,那看起来娇弱扶风的一个小公主,竟是将自己裙摆裁出的布挽成了两条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布绳。
“我从前没做过这种事,要是动了你的伤口,你就忍忍。方才我回来时在这洞了绕了一圈,又找到一个出口,只是位置在行宫西面,那应该没什么人,你别发出声音,到了惊蛰苑就安全了。”
“公主,微臣……”
“嘘。”晏晚用手在自己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将那柄横刀放在穆彦身上。
“我要救你,自有我的理由。我不认识什么肖横,我就认得你。”
穆彦愣住了,脑海里某些被尘封良久的记忆突兀地涌了上来,让他恨不能将往事脱口而出。
这时候,晏晚已将布绳从他腋下穿过,打了个结,长出来的绳索背在了自己肩上,站起身来。
“拿好你的刀。”那小公主的声音还带着轻颤,只是却比方才又坚定些许。
穆彦回过神来,只觉胸前的伤口被勒得生疼,可他却不在原处坐着,被人拉着倒退着向前拖去。
土石地面被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来,穆彦咬紧牙关,没再发出一丝声音。
*
天际方晓,猎山行宫里,巡逻的禁军又换了一个班次。
开平司与清正司被派去寻找江宁王的队伍此时才回来,只是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便能瞧出,仍旧是一无所获。
一小队禁军士兵目送两司找人的队伍策马经过往正殿去,这才又重新启程,继续他们今日的巡逻。
“这江宁王殿下只怕是悬喽。”队伍里有人暗自跟旁边的人闲聊。
禁军两司大多训练有素,可底下普通巡逻的士兵却没那么严格。
旁边那人听他起头,便也接着道:“那么大个人,偏偏杀了几个刺客就消失了,要不被怀疑都难。禁军两司什么人都没丢,偏偏代领督卫军的丢了,督卫军那是什么身份,圣上的亲卫,这样的人出了问题,能不悬吗?”
“你说这江宁王要是找着了,得判个什么罪名啊?渎职?护驾不利?”
“就一个渎职?你可想得太美了,这阵势,只怕这次刺杀,同那位江宁王少不了关系呢。”
“可不是说江宁王最是厉害吗?”
“越厉害的人才越想往上爬呢!”
“好好巡逻,闭嘴!”领头的一个终于听不下去了,厉声将那说得兴起的两人打断。
可他自己却也知道,那位战功赫赫的江宁王殿下,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开平司上头的人可是下了死命令,务必严防死守,倘若发现一点江宁王的踪迹都要立即上报,尤其不能让人跑出去。
这样的命令,可不像仅仅是找人那么简单。
那领头的人一边想着,一边领着自己这一小队沿着宫道从安静的惊蛰苑前经过,丝毫没有发现,就在他们刚刚路过的那一处落满枯叶的灌木丛后面,就躲着他们要找的人。
听见脚步声远了,晏晚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这禁军果然不对,连这么几个巡逻的人都猜测江宁王是不是想往上爬,这显然是上头的人露出了什么风来。
她虽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可显然不把穆彦交出去,是对的。
“还能坚持住吗?”她回头,小声问了一句躺在自己脚边的穆彦。
此时晨光微熹,才终于能瞧见穆彦脸上全是已经干了的血迹。
“能。”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么一个字来。
晏晚不忍心再看,转头拉起布绳,拖着他往惊蛰苑走去。
还好她是个没人在意的公主,连她住的院子,父皇都没有派个人来。
“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找到你的。”晏晚拖着他走进惊蛰苑这道小小的门,转身把门关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