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彦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晏晚听到了他声音里的沙哑,可她到底不会照顾人,若是周嬷嬷,此时定会倒了温水来,而晏晚,将那凉透了的茶壶中的水倒入杯盏,已算是她能做到的最为“体贴”的举动了。
穆彦并不嫌弃,坐起身喝了两盏方觉喉咙里好些了。
“你睡了一天,我以为你要死了。”晏晚坐在绣凳上,垂下眼帘去,口中像是嫌弃又像是担心地嘟囔了这么一句。
穆彦听见了,可却没有回答。
“禁军的人,没有为难公主吧?”他看着她,开口问道。
这个人总是能很好地猜到一些他并不曾见到的情况,晏晚越发垂着头:“倒是想为难来着……”
她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夜深了,屋子里也安静,穆彦却是又听得清清楚楚。
“是微臣连累了公主。”他听到晏晚的话,已能猜得七七八八。
代领督卫军之后,他与禁军两司的人接触最多,那些人是什么行事风格,他再清楚不过,更何况早年间他还在义父的安排下于开平司中训练,陈近坤什么脾气,他当然比晏晚更了解。
越是了解,他心里便越是有了一种难言的愧疚。
永宁公主本不必承担这些,若非他的身份,她也不用受禁军的委屈。
一个原本就不大得宠爱,又没有权势的公主,面对如今正得圣上重用的开平、清正两司是处于何等的劣势,穆彦只要稍稍一想就能明白。
“公主救命之恩,微臣当结草衔环以报……”
“我不爱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晏晚打断他的话,抬头看向他,“什么救命之恩不救命之恩的,那话本里还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难道你也……”
晏晚本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是想揶揄他几句,却不想那话出了口,她自己也觉出不对劲来。
更何况如今夜深人静,卧房里也只有他们两人,这话听来便更觉得哪里不对。
穆彦微微愣住,便见坐在对面的永宁公主突然收回了目光,连身子都撇了过去,又极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小姑娘的娇憨之态远不同于他平素接触的那些督卫军中的兄弟,穆彦只觉脑海里空了一瞬,也不敢多想,连忙移开了视线。
而他忽然变得飞快的心跳,到底是出卖了身体诚实的反应。
“说什么报答都没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把陈近坤干的坏事给挖出来。”
她在生硬地转移话题,穆彦听出来了,却装作没听出来一般,跟着应声:“公主说得是。”
于是这屋里又陷入了一阵安静,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这会晏晚终于瞧见了先才掉到了地上的那卷书,她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似地起身将书捡起来合上,而后顺势坐在了那边的软榻上。
离他更远了些,但好像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穆彦抬起视线看向她,目光如深潭般晦暗不明。
“你,你有什么主意吗?”晏晚一边一遍遍抚平那本书的封面,一边低着头问道。
穆彦想了想,方开口:“我掉入猎山行宫的陷阱前,曾经留下过线索。”
“你有线索?”晏晚一下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又有些嗔怪,“你有线索你怎么不早说呢?”
穆彦失笑:“这一路如同逃亡,我尚且来不及理清,更不知如何开口。”
晏晚想想也是,前几日所有工夫都用在了想怎么躲避禁军上,压根没考虑过跟那些刺客有关的事。
“所以你的线索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