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星头一歪,丝毫没意识到他已经以“男朋友”自称,还大大咧咧:“不用啊,我爸妈不看重这些,他们只要我开心就好。”
赵斯晚顷刻无语,他抬手,屈指挠了挠眉梢,忽然笑着问她:“你带你前男友去见你父母,也空着手去的?”
“前男友”三个字是夏繁星这几个月来的铁板,她脸一绷,双手在胸前交叉,做了个“达咩”的手势:“死者为大,不要随便提起死者名讳。”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刻薄,赵斯晚不以为意,只笑着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顺便在唇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夏繁星被他逗笑,心情稍稍舒缓。想了想,又觉得有必要跟他交代一些过去,不由抓了抓头发说:“其实他没跟我爸妈正式碰过面。”
赵斯晚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他笑着表示聆听,低低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夏繁星叹叹气:“我爸其实还好啦,但我妈当时反对得比较强硬。她不喜欢他的家境和出身,觉得他肯定是看中了我们家的钱。”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想到今非昔比。自从爸爸倒下以来,家里一直在吃老本,妈妈是多年主妇,她自己现在的工资又只堪堪养活她自己。光是房贷和爸爸的医护支出,就足以让人心焦,而保险公司还在扯皮。
她其实很理解妈妈现在的暴躁和混乱,但又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夏繁星努力不去想这些烦心事,继续跟赵斯晚说:“所以,尽管我在跟他交往期间,一直让爸妈跟他吃顿饭,但我妈不同意,我爸也只能听我妈的。当然,事实证明,我妈在这方面的判断力确实比我强。”
赵斯晚拿起桌上的水杯,垂头喝水时,嘴角微微一勾。
夏繁星像是要彻底把心里这块伤疤清除,干脆对着赵斯晚一吐为快:“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蠢,他在郊区办了个小工厂,人手跟不上,我那时候还没毕业,一到周末就去他工厂帮忙,有时候连放假都过去。质检、包装、统计甚至保洁,我都帮他干过。”她短促且讽刺地哈了一声,“我长这么大,我妈连只碗都舍不得让我洗呢!”
赵斯晚微滞,忽而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不知是庆幸自己设局让张慕白提前暴露真面目,让夏繁星及时止损,还是愧疚在整个计划实施的过程中,叫夏繁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伤害。
可转念又想,只要她继续跟张慕白在一起,早晚会受到这些伤害。而他只是推波助澜一把,让一切提前发生。
赵斯晚一向善于自洽,微妙的情绪过去之后,他便坦然看向夏繁星:“对,你在这方面是不聪明。”
夏繁星立刻眼圈潮红,假装低头看手机。
下一秒,她又听赵斯晚说下去:“但这正是你最吸引人的地方。”
夏繁星几乎将头埋进手机里,粗着嗓子,声音压得很低:“吸引什么人,吸引鸟人吗?!”
赵斯晚浅笑:“爱的时候毫无保留,发现背叛的那一刻直面真相,速战速决。纯粹、热烈、果断、勇敢……这些都是很好很珍贵的品质。你觉得自己不聪明,跟这些品质无关,只是因为你缺少历练。而历练完全可以后天弥补。”
像被人温柔地抚摸后脖颈,夏繁星一下子舒服许多。她低低地嚯了一声,故意怪声怪气:“没有之前音乐酒馆里那么肤浅了喔!”
赵斯晚笑意加深:“是么,大概你真的是我的灵感女神吧。”
夏繁星忍不住翘翘嘴角,想到些什么,又警告赵斯晚:“不过,我现在有经验了,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付出了,你最好考虑清楚。而且,我再也不会从一开始就把男朋友当成结婚对象了,没个三五年我不会考虑结婚的!”
赵斯晚微顿,随即理解地笑了笑,耸耸肩膀:“欢迎继续考察我。”
夏繁星咬了咬下唇,盯着他,像是在分辨他态度里的真假。
顿了片刻,她又像个得寸进尺,跟家长对峙的小破孩,挥了挥拳头继续威胁:“这次我还会重点考虑我妈的意见,要是她不看好你,我们就完了!”
赵斯晚笑意中带着几分纵容,温和道:“好,听你的。”
夏繁星不自在地抓了抓耳根,还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苏婉茹打来电话。
夏繁星连忙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头苏婉茹满口“老天保佑”,难以抑制兴奋地朝夏繁星喊:“星星快回医院,你爸醒了!”
夏繁星怔了一秒,继而喜上眉梢,挂断电话后便起身招呼赵斯晚:“快,我爸醒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说完,又喊服务员过来帮他们把没吃完的东西打包。
结完账后,夏繁星飞似的拽着赵斯晚的手跑出海鲜店。
秋末午后的阳光落在脸上,夏繁星竟从微凉的空气里闻出了欣欣向荣的味道。
然而回到医院,病房外的一幕却叫夏繁星蓦地停下脚步。
三个粗犷的中年男人正把苏婉茹堵在走廊里,粗声粗气地争论些什么。
夏繁星辨认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三个男人是爸爸的工友,之前她还跟爸妈一起和他们以及其他工友叔叔们吃过饭。
赵斯晚亦停下脚步,凝眸看向不远处的几人,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那里正发生着什么。
他微微眯了眯眼,轻轻搂住夏繁星的腰,以保护者的姿态,与她一起走向他为她布好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