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师傅。”赵斯晚及时打断他的话,笑着说,“你们也不容易,能及早把钱算给你们,我们一定不会推卸责任。”
老田到嘴边的那句“有人给我钱叫我这个点撺掇工程队大家伙找你们讨债”也就没说出口,甚至他原本还想提醒一下苏婉茹,是不是跟什么人结了仇。
可赵斯晚这一打岔,老田又觉得这些话也没必要再说,免得两头不落好,到时自己日子还过不太平。
他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赵斯晚这才看向苏婉茹,笑意更加真诚:“阿姨,我们进去看看叔叔吧。”
苏婉茹思及他刚才的表现,不知不觉已将他当做自己人:“对对对,我们进去看看她爸爸。”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红了眼圈,“她爸爸成了这样,我们母女俩无依无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赵斯晚宽慰:“阿姨,我是繁星的男朋友,照顾她,照顾她的家人,是我应该做的。”
苏婉茹悬起的心落了大半,默默为他冠上“准女婿”头衔:“我们星星真是福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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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夏繁星试着跟爸爸说话。可是,爸爸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就连基本的反应都欠奉。
她正要出去找妈妈,恰好赵斯晚与妈妈一起进了病房。
“妈,爸爸怎么不跟我说话……”夏繁星顾不上跟赵斯晚打招呼,径直走向苏婉茹,拖着哭腔开口。
苏婉茹也忍不住掉眼泪:“医生说能醒过来,没有瘫痪,已经有运气的成分了。”
赵斯晚亦向病床上的夏明朗看去。中年男人似一个没有灵魂的空洞躯壳,即使妻子女儿在病房内哭作一团,男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或者说,他失去了对外界产生反应的机能,他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哭,变成了一个勉强能自由活动的“植物人”。
赵斯晚心中轻叹,但又觉得,从经济角度看,这或许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起码对夏繁星和苏婉茹来说,照顾这样一个“植物人”,远比照顾瘫痪病人轻松得多。
只是这些话赵斯晚不好说出口,他默默站在一旁,等母女俩情绪逐渐稳定,才适时开口:“阿姨,我认识几个资深专家,这两天我就联系一下,看叔叔这个情况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苏婉茹不经意间已换了更亲近的称呼:“小赵,这也太麻烦你了!”
赵斯晚忙说:“不麻烦。”
苏婉茹越看他越觉得满意,心中因丈夫的不幸而产生的悲切也暂时被冲淡,只觉得自己家多少沾点运气,要不怎么能在丈夫倒下后,紧接着就遇上了赵斯晚呢。
苏婉茹情绪几经变换,最后忍不住坐在床边,拉着夏明朗的手抽噎感慨:“你说你突然成了这样,还好我们繁星能遇上小赵……”
夏繁星闻言,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策,她不该因为觉得赵斯晚每次在楼下与她告别的样子像被雨淋湿的大狗狗,就贸然带他回来见父母。
起码她应该先跟妈妈打好预防针,比如告诉妈妈,无论如何,不能擅自把赵斯晚当成他们家的救命符。
她暗自懊恼自己行事冒失不过脑子,可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以不变应万变。
过了会儿,她想到些什么,又问:“妈,田叔他们呢?”
苏婉茹哦了声:“他们说再宽限我们几天。”顿了顿,她目光慈爱地看向赵斯晚,“多亏了小赵给我们出面。”
夏繁星心里一阵别扭,钝钝地哦了声。
赵斯晚在病房呆到傍晚,中间陪苏婉茹聊了好一会儿。
他声音清朗,与长辈说话时语速不疾不徐,一双棕褐色的眼瞳显得格外专注谦卑。
他总能恰到好处地给出苏婉茹关注的有效信息,如家中父母情况、国外求学经历、家中亲戚长辈对他事业的插手程度、他对自己的钱和权是否百分百掌控……
同时,他又能适时地安抚住苏婉茹对女儿未来的担忧与不安,自己做出承诺的同时,还一再强调夏繁星的优秀,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有所成。
苏婉茹满心熨帖,只觉未来又有了光。
赵斯晚起身告辞时,夏繁星送他下楼。
而苏婉茹将他们送到病房外,站在走廊满心欢喜地看着小情侣恩恩爱爱走进电梯。
夏繁星却如百爪挠心,等电梯门关上,密闭的银色轿厢内只有她与赵斯晚两人,刚才看他与妈妈你来我往聊天时的尴尬与窒息感更是直接冲破了天灵盖。
她仰头对上赵斯晚的视线,挤出一个僵硬干笑:“你看,我的担忧真的发生了吧。我妈的那些话,你可别当真啊。”
赵斯晚单手抄袋,垂眸睨着她:“哪些话不能当真。”
“就是那些涉及财产家境之类的,到讨论结婚这一步才会考虑的话题。你应该能感觉到吧,我妈显然对我们之间的进度条有所误解。”
夏繁星说完,想到他今天又帮她家压下田叔他们的事,又许诺要帮爸爸介绍专家,忽而低头垂下肩膀,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若把这些因素考虑进去,那么她究竟是在与他恋爱,还是做交易。
夏繁星突觉自己再一次钻进了牛角尖。
赵斯晚察觉她的纠结,垂眼盯着她的发顶,嘴角微弯,于混乱中将她往他想要的方向引导:“但我不认为阿姨对我们的进度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