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斯晚心情不错,并未将母亲的怒意放在心上。
他其实并不常回父母家,只是今天父亲赵译刚结束欧洲为期半个月的差旅回到星城,有点工作上的事要与他商议。
进了家门,刘嫂正忙着上菜,如忙碌的蜜蜂般,在厨房餐厅来回穿梭。
见了他,还不忘将他偷偷拽到角落,跟他嘀咕:“怎么又惹程老师生气,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赵斯晚朝她一笑,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避免她继续发挥:“我的错我的错。”
刘嫂嗐一声:“就没个正形。”
说完,便步履匆匆地朝厨房走去。
赵斯晚来到客厅看了眼,母亲坐在沙发一角,膝上摆着电脑,多半在敲论文。
其实大多时候,赵斯晚都很佩服自己的母亲。
毕竟对于一般人来说,能在某个学术领域崭露头角已是不易,而程书文却在近十年的全职太太生涯后,仍能复出职场并深耕至业界学术大牛的地位,且另有翻译、投资之类风马牛不相及的副业。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还有余力与他斗智斗勇,可见其精力旺盛。
而此时,程书文却只淡淡瞥他一眼,看样子并不想与他有正面冲突,因而以坐在另一侧沙发看手机的丈夫为缓冲:“赵董事长,你那日理万机的儿子来看望他日渐年迈的父母了。”
赵斯晚垂眼,无声坐在母亲下手,静待父亲发挥。
父亲赵译一生叱咤商场、风光无限,唯独拜倒在程书文的石榴裙下。赵斯晚童年和青春期曾多次听父亲得意提及自己如何从母亲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抱得美人归。
后来赵斯晚私下总结过,父亲能赢得母亲芳心的关键,多半是积极提供情绪价值。
就比如现在。
父亲先是迎合母亲指责他不积极回家看望父母,而后,又机敏地洞察母亲心结,从婚恋问题继续深入,最后一锤定音:“我跟你陆叔叔约了下周日打球,你跟我一起去,正好和悦悦见个面。”
程书文满意合上电脑,看向他:“我问过你的助理了,下周日你没有行程。”
赵斯晚拇指摩挲了几下手机侧边,眼底聚起风暴:“现在有了。”
父母直接插手他的日程安排实在叫他难堪。
程书文与赵译对视一眼,呵笑:“哦?”
“我要结婚了,下周日需要你们跟对方父母见面吃饭。”
赵斯晚翘起长腿,似一块巨石砸入湖心,咚的一声巨响后,是短暂的死寂。
程书文率先反应过来,唰地起身,打破寂静:“赵斯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说完,她看向丈夫,“赵译,你看看你的儿子!”
赵译相对冷静,看向赵斯晚,问道:“是哪家女孩子,我们认识吗?还是你以前的同学?”
赵斯晚看向自己的母亲:“是夏繁星。”
程书文倒吸一口凉气,指着他:“说,你用了什么坑蒙拐骗的手段。”
赵斯晚眸光微闪,亦起身,口吻异常平静:“你就这么看待你的儿子?”
程书文眼眸微眯,肯定道:“果然被我猜中了。赵斯晚,从小到大你一心虚,神态语气就会格外镇定,关键时还会倒打一耙,试图激起对方的愧疚,让对方自乱阵脚。”
赵斯晚轻呵一声,不再继续与她在这个问题上争辩,只说:“我们结婚是以双方自愿为原则,你不用替她担心,因为婚后我会照顾好她。”
眼看第三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赵译照惯例及时起身,不动声色往楼上书房走去,将战场留给母子俩。
程书文一提胸,近乎怒吼:“早婚早育是对女性的戕害!她才多大,正是即将觉醒的年纪,你却要把她拖进婚姻里,在繁杂的婚姻生活中蹉跎。等她缓过神,最该奋斗的年华悄然逝去,她将在本该强大的年纪手无寸铁、碌碌无为,最终别无选择地守着灶台、丈夫、孩子过完苍白的一生。赵斯晚,你根本不知道女人在婚姻中将会面对什么,失去什么!”
赵斯晚盯着她:“那么你撮合我跟陆悦又是为了什么,难道陆悦就不会面对什么,失去什么?”
“因为陆悦已经是一个成熟独立的女人,她可以处理好婚姻中的一切问题。”
赵斯晚微微倾身,语气逼压:“既然如此,你问过成熟独立的陆悦的意思吗?她愿意跟我一起进入婚姻吗?”
程书文一怔,哑口无言。
赵斯晚嘴角微弯:“看,你就是双标。”
程书文指着他,反唇相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做这些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向我和你爸标榜你的自由。是,违背我们的意愿跟夏繁星结婚,你是自由了,那么夏繁星的自由呢?”
“我会给她想要的自由。”
“别人给的,还能叫做‘自由’吗?”
赵斯晚嘴角一抿,放弃与程书文在人文哲学这一她擅长的领域辩论,而选择另辟话题:“当然,我也可以听从你的意思,放弃与夏繁星结婚的计划。但我也不会和陆悦结婚,我会继续等,等到那个你我都没有异议,并且与我两情相悦的人出现。”
“要挟,赤|裸裸的要挟。”
“你可以这么认为。”
赵斯晚单手抄兜,闲适坐回沙发。
程书文垂眸盯他,胸口急剧起伏。
许久,她的呼吸逐渐趋向平稳,掐着额头坐回原位,气若游丝:“说吧,下周日具体时间,餐厅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