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之下,人人如同蝼蚁的绝望。
即使他大声呐喊,用尽全力的愤怒,也只会被当成玩笑的绝望。
这种绝望,曾经狠狠击碎了他的年少轻狂。
让他在骨子里镌刻上了恐惧与不屈的愤怒。
轰轰烈烈的雪花滚下来,越滚越大,越滚越多,几秒钟就到了近前——
那些在前面拍雪崩的游客意识到不对的下一秒,就和东倒西歪的铁皮屋一起,被冷冷的击倒在了倾覆的雪花下。
连声尖叫也没有。
江雪听也意识到不对劲,被拉着,冷不丁摔了一跤,滑开了抓着宴无咎的手……
她离那个地方,只差一步。
江雪听回过头,就看到了吞噬一切的大雪——当她意识到这是一场会倾覆所有的天灾而非玩笑后,她猛然回过头,用尽所有的力气,嘶声呐喊:“无咎,带着阿怜走!!不许回头!!带阿怜往前走——”
雪崩太快了,只是稍有迟疑,一切就将覆灭。
宴无咎知道,这一刻,死亡,绝望,分离,一切痛苦在身后重演,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拽着弟弟,向着生路,一路往前。
宴无咎拽着弟弟攀到那唯一的高处,他安全了,和弟弟一起!
宴无咎一回头——
残酷的历史仿佛再次在眼前重演——
女人踉跄跌倒在地上,失却了优雅,她已经跑不动了,只是用尽全力说:“你是个哥哥……要照顾好弟弟——”
下一刻,女人整个被冷冷的冰雪埋没……
宴怜:“……妈妈……”
宴无咎望着一望无际的白雪,一路望向被铅灰色云彩染成灰白的模糊天空,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紧紧抓着弟弟纤瘦的手,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绝望和痛苦如同毒蛇纠缠在他心底,让他眼眶发热,几乎落下泪来。
他想,至少这一次,至少这一次——他没有把弟弟抛在身后,这一次,作为哥哥,他合格了,可是……
那一瞬间,宴无咎想起了母亲在带他们来度假村之前,闲谈似的说过的话。
“你舅舅以前说,我的名字叫雪听,也有雪停的意思——隆冬雪停,就迎来了不晚的春天。”
……
滚烫的液体,盈满了眼眶。
宴无咎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即使,他长大成人,拥有了数不清的金钱与权利,再次面对这一切,他依然会痛苦到四肢百骸都在战栗。
他从未从那场恐怖的天灾中走出来,他从未从那种痛苦和失去中走出来,人祸可救,而天灾,谁都不可更改。
而就在此时,宴无咎耳边响起了无情的机械音。
“第二轮雪崩,将在1分钟后开启,请玩家做好准备。”
宴怜:“哥哥……我们……要去哪儿……”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宴无咎牵着弟弟的手,久久沉默,在还未消失的雪灾下,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或许有答案,只是太过残忍。
因为无论是天灾世界的规则,还是他过去的那段经历……
无不在血淋淋的告诉他。
没有神明的天灾。
从无生路。
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很轻很温和的对弟弟说:“去找一条生路。”
……
但事实足够残忍,这一次。
宴无咎依然没有找到他的生路。
在漫长的大雪里。
他唯一能解除掉的遗憾,是这次,他没有松开弟弟的手。
所以,他们一起被覆盖在了冰冷的雪下。
宴无咎想,结束了吧……
按照规则,在天灾世界死亡,现实里的自己也会死去。
……
把宴无咎搬到主卧后,管家看到了宴无咎手里死死攥着到护身符,圆润的珍珠似乎在微微闪光。
他疑惑的再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了。
……
宴无咎猛然睁开了眼睛,浑身哆嗦。
被冻死的感觉犹在,那种身体陷入极寒后,给大脑产生极热的幻觉仍未散去,他觉得自己又冷又热。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一身滑雪装备。
不远处,刚刚被大雪摧毁的度假村正若无其事的伫立原处……
他手上,还牵着宴怜。
“哥哥。”
宴怜呵了口寒气,说:“这边真的好冷呀。”
宴无咎微微睁大眼,成年人丰富的经验告诉他——
一切……重来了。
……
短短10分钟内,疏散游客,似乎是不可能的。
求助,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找到了那个安全区,最多也只能站三个人。
即使挽救了江雪听,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没有救援的他们,还是会死在第二次雪崩里。
这件事,也确实发生了。
宴无咎放弃去救观光客,直接将三个人带到了安全区,他们躲过了第一次雪崩。
宴无咎一直在说需要注意的事情。
逃过一劫的江雪听抱着宴怜默默哭。
宴怜似乎对雪灾十分的恐慌害怕,但推开了母亲。
江雪听感觉到宴怜的拒绝,敏感的情绪一下就崩溃了:“阿怜——你是不是知道了?你是不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