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嬷嬷只当瞧不出她们姐妹的官司,笑道:“奴婢确实会辩,大姑娘倒不必如此紧张,在京城里,哪家女郎要成婚了,自然要晓得自家夫婿下头那点事,为这个折了婚事的都有,日后姑娘们寻了夫家,家中的长辈也要找个安心人去瞧瞧的……”
明月到底也是个半大姑娘了,听得害臊,又见明娇十分难耐,不由福灵心至,不可思议道:“你不会还想着叫夏嬷嬷,给你瞧瞧李家郎君吧。”
明娇早早打听过了,“确实,李大哥这会还在表哥院里呢,我还有些时间……”
她说着也面露羞涩,眼皮子一耷拉,不晓得是装得还是真的,“我一人去实在显眼,咱若是能一块去拜见一二就再好不过了……”
明淑也跟着起哄,两个姊妹都来了兴趣,明月就更丢不开手了,几人拖拖拉拉小半个时辰,两人一人扯一个手不放,明月才半推半就地应了。
明月想了想,到底觉着这事不体面,没去谢琅玉的院子,拘着明娇停在了园子里,“就搁这等吧,等的着是你的运气……”
明娇苦着脸,索性叫人拿了叶子牌来,在园子里支了桌子玩。
“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盐务出了什么问题,我爹已经在衙门里住了好几日了。”
几人免不了闲话几句,明娇想着赵侯是来查盐务的,谢琅玉同他一块来的,指不定晓得些什么呢,但是也只敢想想,并不敢当面问去。
明淑倒是接话,“说是盐贩子跑了,正抓人呢,也不知怎么一下就生事了。”
明月就想起还关在屋里的明祁,想来他同这事也是有牵扯的,不然何至于被谢琅玉踹断腿呢。
明娇心里还是玩乐的事最多的,“再过几日咱就能放风筝了,我还留了几个样子呢,今年一定要做个大风筝。”
明月说起这也期待,把明祁丢到脑后去,“那你现下就紧着做,过不了几日就要去安山,山上风筝放的高。”
明淑立马眼巴巴道:“我想要个蝴蝶的,二姐姐,还得大一些才行。”
明娇一听连连点头,当下就嘱咐婆子去做了。
这个天气园子里可舒服了,几人本还有些着急,有一嘴没一嘴地讲闲话,慢慢竟然都有些昏昏欲睡,牌也要打不下去了。
明月见状心里好笑,她素来没有午睡的习惯,使人搬了几张美人榻来,又置些瓜果,几个妹妹昏昏欲睡,她就安静地守在一侧看起账本来。
奈何明娇运气属实不错,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几人眼皮子都要闭上了,打园子前头来了一拨人。
侍从们拥着两个男人往这边来了,明月一眼就瞧出穿玄色长袍的男子是李君延,一旁个子很高,特别显眼的是谢琅玉。
谢琅玉今个穿了件素色长袍,肤色冷白,极为打眼,立在人群里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他微微低头同李君延讲着些什么,表情不像在几个妹妹面前那样温和。
明月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没忍住多瞧了几眼。看见他微垂的眼帘,不由想起那日在船舱中投来的一眼,莫名地不敢再看。
两人只停留了一会,谢欢便来了,谢琅玉没同她讲话,只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就带着人走了,李君延便同谢欢往另一个方向去。
明娇一下没了瞌睡,手里的牌一丢,暗自起劲,明月见她欢快活泼,心里好笑,“你倒是无忧无虑的。”
几个女孩都清醒了,又俱都有些不好意思,只期待地望着夏嬷嬷。
夏嬷嬷一笑,坐在矮凳上一躬身,道:“不知姑娘们要听哪一位的。”
明月也脸红,连忙把身旁的丫鬟都支远了,没得脏了人的耳朵。
明娇眼珠子一转,“自然是都听。”
几个小娘子都莫名觉着刺激,挨挨挤挤上了一张美人榻,又叫夏嬷嬷坐于对侧。
夏嬷嬷听从安排,明月无意间同她对上眼,她的眼神竟然还有几分和蔼,“那个穿玄色衣裳的,相貌堂堂,身板倒是不错,没什么问题,就是面色暗黄,亏于调养,精气儿差一些。”
几个小娘子听得半懂,只明娇顿时脸一垮,如丧考妣,“那还有救吗……”
夏嬷嬷见她这样觉着好笑,“喝些滋补的汤药便是了,比起寻常男子是不差的。”
明月也忍不住笑,拿团扇挡住晕红的脸,小声道:“是你要看的,这下心里舒坦了吧。”
明娇只觉得嘴里都没滋没味的,靠在明淑身上,“那另一个呢?”
明月一下想起先前在谢琅玉书房里看到的书,眼皮一烧。
夏嬷嬷一笑,低声道:“生得真高,肩膀也宽……瞧着瘦,其实身上有肉,是个闷声干事的,日后的夫人也有福气……多的奴婢不敢言,这位主子是打京城来的吧,这可是个名人……”
明娇立刻好奇,追问他为何有名,奈何任凭明娇再如何威逼利诱,夏嬷嬷都不肯多言一个字,叫她缠得不行了,便道:“还有一个女郎,奴婢辩女子也有些心得。”
“那个女郎,非完璧之身,瞧着有肉,内里怕是虚的。”
这话一说,明娇顿时失了些兴趣,觉着这嬷嬷怕是胡口说的,还有些不悦,女子名声重要,她虽然不喜谢欢,却也见不得这样胡乱攀扯人的。
明月自然也是不信的,以为她故意讲了给几人解闷,便道:“嬷嬷慎言,女郎名声何其要紧,请您在外头也勿多言,也难免给自己招麻烦。”
夏嬷嬷瞧着她们不相信,也不辩解,只笑道:“奴婢晓得了。”
明淑倒是意犹未尽,“你留个名帖,我改日再去请嬷嬷……”
话未讲完,就叫明月封了口。
明月又使人包了个银封,算是嬷嬷的辛苦费。
眼见园子里蚊虫多了起来,明月懒得叫人收拾,把两个妹妹都赶回了院子,又把这夏嬷嬷托付给李嬷嬷,叫她找个位处安置一夜,第二日便送回周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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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苏州城里不管什么样的人家,几乎都出行了,官府里都休沐,去的远的便携家带口去爬山,就近的也找个庄子喝菊花酒,吃重阳糕。
明府早早就打点好了行囊,除了还未赶回来的明裕,卧病在床的明祁,明府的几个小娘子俱都去,谢氏兄妹也随行,这日早间辰时便出发了。
眼看已经入了秋,白日里虽还是阳光明媚,但到了夜间又冷得要把屋里的帘子都打下来。山上就更冷一些,于是带了许多衣物被褥,装了好几个马车,连汤婆子都带了几个。
翡翠规制衣裳,边絮叨道:“这些物件都该收好的,这个箱子乱的呀……什么都不好找。”
明月于是又把箱笼清理一遍,这才止了翡翠的絮叨。
明月同两个妹妹坐一个马车,车上置了果子点心,装饰简单秀雅,早早叫人熏过车,有一股好闻的熏香味,明月叫人铺了张地毯,置着小案搁些瓜果点心,几人便坐在马车里了。
明娇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马车,脱了鞋袜在车里打滚。
明淑有些嫌弃,紧紧挨着明月,明月打着扇,紧张地摸摸她的胳膊腿,“娇姐儿,你可安分些吧,马车上容易摔跤的。”
明娇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谁摔着了我都不会摔着。”
没一会,车队到了城门口,几家交好的便上来打招呼了,见这马车上竟然铺了地毯,原本的座椅都撤了,不由挤挤推推,都要脱了鞋袜上来尝新鲜,就停了一会的功夫,这马车上竟然塞下了七八个小娘子伴几个下人。
原本十分凉快的日子,明月被小娘子们挤得直打扇,这个要喝茶,那个问打不打牌九,马车上吵吵嚷嚷地跟平和街似的。
明月忍不住想下去了,奈何晚了一步,车队已经开始走了。真真是走投无路,明月只得又坐了回去,热得边打着扇子边安慰自己,真是热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