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升笑容灿烂极了,面前摆了茄子、黄瓜、南瓜苗等蔬菜,还有三只公鸡。
陆家兄弟姐妹都长得不错,眼前的陆东升今年就要满十八,长得又高又瘦,脸被晒得脸色黝黑,却依然是一副好相貌。
他是家里性子最活泛的,每次都是他带东西上县城。
陆夏面对原身的家人心情有些复杂,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自己的家人给她带来太多不好的回忆,因此哪怕原身的记忆中这一家人很好,她依然不敢主动靠近。
陆夏也不能判断原身是不是被家人滤镜遮住了双目,只看到了他们的好。
曾经她就是这个样子,哪怕被伤害,还依然认为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总是不死心想要对他们好一点,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好,从而他们也对自己越来越好。
哪怕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是被牺牲和无视的那一个,依然心甘情愿伸头过去给他们剥削。
她当初成绩优异,被市重点高中录取,家人却不同意她继续读书,想让她在家里打工。
是老师上门各种游说,还声明不要她一分钱学费,生活费也由学校出,家人才勉强同意让她上了县高中。
从高中开始,陆夏就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
相反,从大学时起,就要给家里拿钱。
而高中时候,家里在县城开了个小饭馆,她每天都要回去帮忙,一忙就忙到大半夜。
这也让她没法放太多精力放在学习上,后来只考了一个排名很一般的大学。
她一直没办法脱离亲情绑架,经历了很多事依然难以割舍。
直到后来病倒住院,看到家人们期盼她早点死,好继承她遗产的嘴脸,她才彻底觉悟。
打那以后,她就‘六亲不认’了,还因为那次突然病倒早早立下遗嘱,只要她离世名下所有财产都捐赠出去。
由于被伤害过,她宁可相信朋友和陌生人,也害怕跟所谓的家人接触。
陆夏原本想着自己挣了钱,到时候给他们钱就当是还了对原主的养育之恩。
没想到,这么快就跟家人见面。
那种天然的亲近感,让她熟悉又畏惧。
陆东升兴奋地上下打量陆夏,“姐,你变化好大啊,我刚都快认不出你了。这是我外甥女?哎呀,长得可真好,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多了!”
陆东升看到陆满满很是高兴,之前看着瘦瘦小小一只,生怕养不活。
“乖乖,等舅舅把这些菜和鸡卖了,舅舅就给你买糖吃!姐,给孩子取名字了吗?该叫什么啊?”
“起了,大名叫陆敏学,小名叫满满。”
“好名字,啊,姓,姓陆?”陆东升瞪大眼,“姐夫答应跟我们的姓?”
陆夏抿了抿唇,道:“他不是你姐夫了,我们离婚了。”
“啥?!”陆东升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里人多,我一会再跟你细说。”
陆夏看他面前的菜和鸡,道:“你把摊子收了吧,这些菜和鸡我一会帮你卖了。”
陆东升被震得整个人恍惚,木愣愣地听陆夏指挥把摊子上的东西都给收了。
姐弟两走到僻静地方,陆东升再也忍不住发问:
“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就离婚了?是不是姓高的那混蛋欺负你了,当我们陆家没人,我非把他揍死不可!”
陆东升咬牙切齿,心里的火蹭蹭蹭往头顶上冒。
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姐夫,全家人的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
可当初他们给的五百块钱,确实救了他们家,在高家人面前他们一家人腰杆都挺不直。
他们陆家穷,上趟县城都不容易,来一次也带不了什么好东西,也就是一些米啊菜的蛋的,偶尔能带只鸡和猪肉过来。
东西不怎么值钱,可也是他们能拿到最好的了,就是希望陆夏至能在高家可以过得好点。
每次陆东升过来看他姐,心里都很不是滋味,不过才结婚三年,就被磨砺得找不到当初的样子,眼睛里都没光了。
现在倒好,竟然就把他姐赶出家门,他这下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陆夏连忙拉住他,“你先冷静,是我主动提出离婚的。”
陆东升难以置信。
“你没听错,是我提的。”
“那,那也是他们逼的。”
陆夏并未否认这点,道出离婚原因。
“孩子我是不会送走的,就算没孩子的事,这日子我也过不下去了。这三年我也还了他们的了,以后两家人互不相干,各走一边。”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陆东升气得用脚踢墙角。
他三姐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要不是逼急了,哪里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伤害太大了,在乡下能被唾沫给淹死。
“我觉得离婚挺好,你看看我现在日子过得不错,你可别为了我去揍人,现在管得可严。”
八三年开始严打,现在各地就已经开始有动静了,一拳下去平常也就关个几天,这种特殊时期兴许能关好几年,吃枪子都有可能。
陆东升性格急躁,之前就一直强忍着脾气,陆夏怕他现在没了顾及,把这几年的憋屈都给发泄出来。
“可我怎么想都不得劲,这也太便宜那家人了吧!”
“行了,咱们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不管怎么说当初那五百块钱也确实救了咱们家的命,真想报复不如努力过得比他们好,就他们那小气劲,肯定会气死。”
陆东升听到这些话,炸毛的头发才慢慢顺下来。
陆夏正打算让他挑着东西跟她走,陆东升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拍大腿。
“不行,我得找他们去!”
“又怎么了?”
“我一到县城就先去高家了,那老太婆压根没说你们离婚的事,只说你不在家。爸妈让我挑了一百斤大米,还有两只母鸡,五十多个鸡蛋和两个大西瓜带给你,那老太婆个不要脸的全都给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