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在侧的甘棠和李明明一起倒吸一口冷气:夭寿了,皇后怎么如此冒失?到手的侍寝之夜要飞走了。
谁知蒲衣觉没事人一样擦擦脸,颇为感怀:皇后一看就是做不惯伺候人的活,却肯为朕在这儿布菜。皇后当真是爱极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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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钦布菜溅了皇帝要一脸油,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发怒,满脑门子问号。又消停了一会儿,他皇帝额头上有细汗,将计就计和甘棠讨了把小扇子为他扇扇子。没扇几下有个小飞虫自昏暗的窗外飞来,围着桌前灯光绕圈圈。
元钦瞅着这虫子,心生一叫皇帝厌恶的进阶版计策。他蓄势待发,刻意等蒲衣觉低头喝汤时照准小虫子一扇子打过去。虫子被拍飞的同时,那照亮菜色的灯火也被一击打飞出去三丈远。灯罩子中途还顺势刮到了蒲衣觉的头,将他的发冠都打歪了。三点成线,十分精准,绿茵场上玩蹴鞠的都不一定有这准头。
李明明在黑暗中惊恐地咬住了自己的一排手指:我从未发现皇后是如此虎猛的人物,陛下这两天如此不好相与,眼下怕不是要把皇后脑壳都掀开来。
下一秒皇帝却是扶了扶冠,将地上的蜡烛和灯罩都捡起来,原封不动地将之安了回去。
元钦蒲衣觉深受感动:皇后扇个扇子都如此不准,想来是累极了才失了准头。这般疲累,还事事以我为先,坚持守在这儿给朕布菜,又为朕执扇。皇后必得是爱极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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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钦预想中的雷霆之怒不仅没有降临,皇帝还拉了他手扯到身边,不准他再做宫女内侍的活:“你累了就且歇着罢,别忙前忙后了,用完膳就随朕早早就寝。”
元钦不仅被禁止找茬作妖,还被强化了“等会一起就寝”的悲剧发展,内心惊恐无以言表。他眼看着皇帝快要吃饱,不死心地使唤甘棠救场:“我前些日子新得了一些极好的熏香,听闻是长安城最俏的熏香,甘棠去拿来点上。”
未几,殿内飘满浓烈的花香,元钦一呼一吸间全是花的香气。花香混杂着饭菜香,顿时变得难以形容起来。其腌臜感觉堪比八月酷暑行脚挑夫腋下的味道。元钦吸了几口就要遭不住了,恨不得把香薰炉子丢去沉塘。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皇帝,就指着他下一秒耐不住地站起来,扬长而去。
启料皇帝脸上没有出现半点嫌恶的意思,面色如常地吃完了饭。见元钦眨巴小鹿眼屡屡望向自己,他还会错了意:皇后既然刻意叫人点了这香,又这般眉目含情地看着自己,想来这熏香定然是她最喜欢的。既然如此,哪怕这熏香品味实在恶俗,朕也理当夸一夸,叫皇后心满意足。
于是蒲衣觉放下筷子,一脸的正直和诚恳:“这香果真很好,浓烈奔放,朕很喜欢。”说罢唯恐夸得不够,又追加彩虹屁套近乎:“朕与皇后确乃天作之合,连熏香这等细小事物上都喜好一致。”
元钦被堵得哑口无言,行尸走肉一般被皇帝催着去洗漱沐浴。皇帝是洗好了来的,便就溜溜达达去了元钦的寝殿。
长乐宫诸多殿宇,沐浴和歇息的屋子仅一墙之隔。元钦把皇帝领进屋,去往隔壁屋泡汤池时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得皇帝自来熟地脱下外袍披在他床头的椅背上,盖住了他刚刚脱下的那件。那两件衣物便就这样层叠交错地黏糊在一起。
元钦看得心惊肉跳,逃也似地躲进了隔壁屋。他磨磨蹭蹭一通,半个时辰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进屋,颇有侥幸心理地往屋里一瞅。就见得蒲衣觉不仅没有自己先睡下,还很是自然地拿本书就着床头的烛光看。明显是在等他的模样。
暖黄的烛火为他渡上一层柔光。白日里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软乎乎地卧在床头,比之平常人家的二十岁儿郎并无多大的区别。当然皇帝还要更俊挺些。他饶是握着也足见身姿挺拔,很有些武将的威猛英气;看见元钦进屋时还主动放下了书卷为他掀开半卷薄被,举止温雅,是长期浸润在文官丛中沾染的书卷气。
元钦不得不承认皇帝不论是样貌、气度还是家世,在适婚儿郎中都是出类拔萃的。若他两在民间以布衣的身份相遇,自己一定跟在他屁股后边追出好几里地:兄台年岁如何?家在何处?可有婚配?在下家中有一表妹,生的是花容月貌秀外慧中,还未曾许人家……
奈何他两都不是布衣,蒲衣觉这朵鲜花还插在了自己这朵牛粪上。大好青年,竟给命运捉弄,讨了一个假女人做妻子。
元钦满怀忏悔着走向皇帝,踏至床前便咣当一声半摔在地。他捂肚子,呼疼,下逐客令一气呵成:“陛下今晚还是去别的妹妹处吧,恕臣妾不能侍奉君上。”
他琢磨着往日在众妃子们听到的疼痛程度,又麻溜地在地上滚了两圈,表情比难产的孕妇还要痛苦狰狞:“臣妾,臣妾来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