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钦望着窗外的鸟儿,沿着它们飞行的轨迹看见了四方的宫墙:“错误的姻缘容不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能容下一个摆设。从这样的姻缘里走一遭,公主的心壮志雄心都会死掉的。”
他眼眶莫名有些酸涩,回过神来时见皇帝怔怔地看着他。
元钦不解其意,歪了歪头:“陛下看看这册子吧,米统领帮我找了长安城中最不堪托付的皇亲贵族一二三四人,以供赐婚慕容妍所用。”
他手指第一位:“国舅邵德,比之其兄邵怀国舅爷,无论是性格品德还是文治武功上都差上一大截。未能袭爵且身无实职,发妻过世后整日形骸放浪,妾室二十余人子女三十余人。”
再指第二位:“姑臧侯独子樊甘,眠花宿柳斗鸡撵狗,只想承袭爵位无意从政,惹得老侯爷十分看不上他。慕容妍跟了樊甘,就是跟了他在侯府中那顶低的地位,翻不出花来。”
正要指第三位,皇帝却忽而抓了一下他的手,只一下又放开:“朕有负于你。”
元钦:???这开的哪门子小差???
皇帝干巴巴抛下一句话,又生硬地把话题转回了赐婚上:“怎么老九也在这名单上?”
元钦都不好意思说当年太妃下手太狠,九王爷过继的乃是远亲宗室。宗室爵位代代递降,七代出谱。到他这辈要不是蒲衣觉念着兄弟情给他封了个虚衔赐了王爷名号,他都要出家谱了。且他年十五就已有子嗣,比之前边这两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好在一阵沉默之后,皇帝自己掰扯清楚了他弟弟的德性。
他看看元钦又看看手中的名册:“皇后可有定下人选?”
元钦摇头:“兹事体大。”
“姻缘一事,女子着实艰难,便就稍微宽忍些吧……”蒲衣觉又意味不明地看看元钦,“矮子里挑将军,给她稍稍定个好些的如何?”
元钦心里疑惑前两日还要打要杀的时候可不想着慕容妍是个女子,如今怎么突然生出顾惜之心?而且定就定吧,怎么还用“如何”“皇后可有”这般遣词来探问。好似他若已经定下,皇帝就不会再置喙一般。
他自是不介意指婚给谁的,反正多数是皇帝那边出个亲戚来接盘。这便善解人意状请蒲衣觉定个人选。
装了冰粉的琉璃碗在两人的饭桌谈话中已然见底,晚风吹起纱帘,已微微有了凉意。皇帝在“蒲衣眠”三个字上点了点:“就老九吧,其余三人着实拿不出手。”元钦便在九王爷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行至屋外将册子交给了值守的内官。
夜渐凉,风渐大。他返身回来时,风吹起他的裙角,将他吹拂得飘若升仙,好似下一秒就要不在此间一般。
蒲衣觉看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起身去为他关窗。待到他又坐在自己身边时,皇帝忽而发问:“皇后可有何雄心……朕是说皇后可有何心愿?”他嗫嗫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丝隐约的心虚来:“若非上天揽星下海捞月之流,朕可以为你实现。”
元钦一愣,认为皇帝今晚思绪过于跳脱。
他想起了前世的肖想了多年的夙愿:他想要以男子之身入仕。
然他已被前世的囚笼一般的光阴和徒劳的努力消磨了志向。他已经不会再以摆设的身份心生妄想了。重活一世还是入宫做了皇后,更鲜少做这无谓的遥想。
皇帝如今天天来会他,自己这项上人头能留几天还未可知。
思及此,元钦向蒲衣觉微微一笑:“臣妾没有未了的心愿。”
并暗示自己月事未尽,皇帝吃饱了就好摆驾回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