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欢拨开他额前遮挡着眼睛的发丝,柔声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听到熟悉的声音,边望之松开手,垂眸看她,艰难辨认了一会儿,他的视线落到纪清欢的手指上。
他的语调沉闷,带着鼻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戒指呢?”
纪清欢不解的看向自己的手指,边望之抬手,牵住纪清欢的无名指,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带着点烫人的热度。
边望之眨了眨眼睛,确定没有戒指。
他一言不发的松开手,眼中似有暗流涌动,过了会儿,他抬手扶住墙壁,贴着墙摇摇晃晃的往电梯间走。
纪清欢急忙跟上去,扶住他:“你慢点走,小心摔倒。”
“没事的。”边望之顿了下,“我还清醒。”
他说话时,眼前的走廊已经有重合交叠的影子,大脑有些懵,理智却尚且在线。
纪清欢扶不稳,只好去牵他的手,感觉到掌心传来微凉的触感,低下头,就看到他戴在无名指上的婚戒。
她一时语塞,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边望之停下脚步,转身靠着走廊的墙壁,稳住自己的身形。
这一层都是包间,红色的地毯铺到了走廊尽头,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装饰。
头顶的吊灯很刺眼,眼前的人影模糊,他缓了会儿,借着酒意,声音沙哑的问她:“姐姐,你会离开我吗?”
纪清欢心里的弦被拨动,脊背一下子挺直,很快回答道:“我不会离开的。”
边望之的神色如常,眼里却有着明显的醉意,过了会儿,他又继续扶着墙走。
“骗人......”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一下子把纪清欢的思绪带回到许多年前。
边家曾经有过很难的一段的时间,公司资金运转出了问题,账面亏空严重。
最后不得已,卖了车房,又借了大笔贷款,企图拆东墙补西墙。
那段时间边父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边望之,就把他丢到了纪家。
那会儿边望之年纪小,不太爱说话,每天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阳台边看着楼下。
纪清欢会问他饿不饿,学习怎样,心情如何,还会把自己的零食分给他。
其实两个人根本不熟悉,只是见过几次面的点头之交,连朋友都算不上,直到他发现她对身边的每个人都这样好。
边望之觉得她挺虚伪的,对谁都笑脸相迎,不会生气也没有情绪,像个木头人。
当时父母每天因为公司的事吵得不可开交,他左耳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右耳是纪清欢给他辅导作业时轻柔的声音。
两股情感拉扯着他,半大不大的边望之,正是三观刚刚成型的年纪,巨大的压力落在他的头顶。
他觉得自己被压的喘不过气。
他问纪清欢:“你能不能带我走?”
纪清欢开口:“你想去哪儿?”
边望之答不上来,他只想找个可以逃避现实的地方,去哪儿都好。
纪清欢的语气温柔又冷静:“我们不能走,你的家在这儿。”
从那之后边望之再没开口和她说过话,她是一个不懂得拒绝别人的烂好人,却唯独拒绝了他。
没过多久,他被送到了叔叔家。
那次短暂的辅导作业,好像被所有人都抛在了脑后。
纪清欢十八岁生日当天,边望之独自乘坐高铁回了京北。
外面下着雨,他身上的校服满是污渍,裤脚上溅满泥点,手里拎着个不成型的蛋糕,敲开了纪清欢的家门。
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我爸妈离婚了。”
第二句是:“姐姐,我没有家了。”
·
纪清欢喉咙发涩,盯着地面,问他:“我们回家好不好?”
边望之的脑内一片混沌,他眼里情绪流动,抬手描摹过面前的人影,远远地,保持着礼貌又生疏的距离。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人好像随时会消失的幻影,让他心里莫名不安。
片刻后,他的手垂下,落在身旁。
纪清欢看到他滚动的喉结,看到他嘴唇嗡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有些心疼,抬手摸摸他的头,细声细语的安慰他:“没关系,都过去了。”
边望之心口像梗着一块棉花,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安慰他。
他突然想到网络上的那些言语,觉得好像说的也没错。
她太温柔了,他确实配不上......
电梯在-1层停下。
等在车边的张遥见电梯门开,伸手拉开了后车门。
许久没见,她本想和纪清欢聊聊近况,刚看到自家艺人的身影,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味。
张遥皱着鼻子,有些嫌弃的看着跟在纪清欢身边的人:“这是喝了多少?”
纪清欢开口解释:“节目组的人都喝了不少,反正录制已经结束了,没关系的。”
张遥抿着唇,懒得多说,弯腰坐进车里。
边望之一言不发的坐到后排,纪清欢替他系好安全带,又拿了个小颈枕垫在他的脑后:“头还疼吗?”
“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