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们对于舞台内容的掌握也越来越熟练。
临近六一,孩子们的笑脸肉眼可见地灿烂起来。而唐纳却细心地注意到,丁老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
其他小孩发现不了,作为也曾奔忙、以至遭遇意外的唐纳,则非常理解丁老师的感受。
六一对于孩子们来说,是可以全情享受、专心欢庆的节日。
对于需要统筹一切的大人来说,却是异常忙碌的日子。
越是忙碌的时候,大人们就越容易忽略自己的情绪和感受。
丁老师也是这样。
在重生初期,唐纳做了决定,要弥补重生前成人期自己所有的遗憾。
而其中一条遗憾线,就是丁老师。
说来也无奈,越是善良的人,越容易委屈自己。
越委屈自己,善良的人也越容易内耗,走入情绪的迷途和思维的误区。
唐纳深知,丁老师是个非常非常善良的人。
也正因此,在他长大后试图探访丁老师,却得知她得了抑郁症离职之后,他虽难过,却并不意外。
唐纳记得,重生之前的童年,也就是六一这段时间,正值丁老师独处时、情绪最消沉的时期。
只不过,面对孩子们,丁老师总是会振作起来,拿出满分的状态与他们相处。
重生后的唐纳,自然不会错过丁老师的异常。
他想弥补丁老师的抑郁遗憾线,他就必须在大班最后的这段日子、六一期间最后的夏天,为丁老师做些什么。
可唐纳只是个孩子,孩子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用饱满的精神感染他人。
于是,唐纳每天早上都要带着种树小队,去办公室找丁老师制作“植树周记”。
因为孩子们的动作不熟练,简单的一本周记,每天都只能完成一点点。
也因此,每天他们都有理由黏着丁老师。
有些人在人群中,会消耗能量;有些人在人群中,会获得能量。
唐纳小心观察着丁老师的反应,发现,她似乎并不讨厌孩子们来找她。
相反,每次早上丁老师昏昏沉沉的表情,总是会在看到孩子们的那一刻,就明亮起来。
这天,唐纳依旧带着种树小队,在办公室里做植树周记。
丁老师则看着孩子们有说有笑地忙碌,似乎只是观察着这群幼崽,自己就足够乐在其中。
突然,唐纳感觉丁老师勾了勾最靠近她的自己,他便转过头去,看向丁老师。
“纳纳,你知道什么是毕业吗?”丁老师小声问。
唐纳点头,“知道。我们大班了,马上也要幼儿园毕业了。”
“那你会因为毕业感到难过吗?”丁老师又问。
唐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着头细细想了会儿。
确实,幼儿园的小朋友,对于“毕业”的概念,似乎并不会与“分离”划等号。
反而是随着人长大,越到毕业季,越感觉惆怅,好像,程度一直是加深的。
幼儿园时期不会难过,小学时期也不那么难过,初中会难过,高中更难过,大学……
他没来得及生活到大学毕业,但唐纳想来,大学毕业一定是最难过的。
因为,孩子们意识不到自己的局限性,总觉得分别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再见面。
只有大人,认识到了自身是多么地有限,才会明白,对大多数人而言,越成熟的毕业,越意味着诀别。
但唐纳不是纯粹的孩子,也不是简单的大人。
他很清楚,自己如果说了“能再见面”,就一定是知道自己多么有限后,还要努力去达成的承诺。
所以唐纳很认真地回答老师,“我和大家都会再见面的!和老师也是!”
这是预料之外的回答,丁老师没想到唐纳会这么回答。
她的问题是,“会不会难过”,可唐纳回答的,却是“难过的本质需求”。
丁老师恍然笑了笑,摸着唐纳的头,“纳纳,我明明年纪比你大这么多,有的时候,却总感觉能从你身上,收获好多东西。”
这个话题再往下聊,可能会牵扯到“超乎年纪的成熟”之类的危险话题,唐纳小脑袋飞转。
知道突然装傻反而会显得可疑,唐纳干脆故作成熟,拍了拍自己窄小的肩膀。
他像个小霸总示意着:女人,我允许你借我的肩膀靠一下!
“扑哧。”丁老师果然被逗笑,但却没有按他说的做,而是一把将小孩搂进了怀里。
小孩身体软软的、身上香香的,总是能把成人坚硬的伪装融化。
丁老师抱着唐纳,莫名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放松了许多,又有了满满的能量。
“好了孩子们,我们准备去上课吧!”松开唐纳后,丁老师示意种树小队的成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