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宫家请的大夫也到了,给他看过之后,只说脾胃差,气血不足,说了许多吃食上要注意的,又写了些开胃健脾的方子,连身上的伤也都开了药。
阿松呆坐在锦缎铺就的床上,又是一万个不自在,害怕自己不知怎么就把这么漂亮的地方弄脏了。
忙过一阵,冬日的太阳偷懒得早早下山了。
奚容送走了大夫,回来见他僵坐着,这人大多数时候像个木人一样,话少,更不会有什么表情,说来她还没见他笑过,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却感觉不到他的高兴。
奚容搬了绣凳,坐旁边逗他:“笑一笑好不好?”
她忽然想起跟着饭菜送进来的还有一叠糖粉雪藕,便端过来喂了他一块。
恰到好处的细腻甜粉入口,阿松的眉头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原来他喜欢甜食。
奚容暗乐,却不给他第二快,说道:“你笑一笑我就给你。”说罢还端起那盘雪藕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一小块很快就被他咽了下去,对那股甜味的念头更加强烈,奚容的身上也有这种甜味,他倾身想嗅一嗅对比一下。
她以为他要过来抢,将碟子举远,俏皮地说道:“不给。”她心中还未将阿松放在不可戏弄的主子的位置上。
阿松一愣,静默了一会,努力地抿住了嘴角。
那一点弧度没有逃过奚容的眼睛。
“阿松,不是这么笑的,我来教你。”
她星辰似的眼睛眨了眨,接着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原先精致的面容变得盈盈饱满,显出几分稚气活泼来。
阿松看着眼前灿然如春花的少女,呆病更重了。
奚容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有些不满,干脆伸出手指将他的唇角往上撑,显出了弯曲的弧度。
她笑着说道:“阿松,笑的时候,嘴角是往上走不是往里收啦。”
阿松回神,感觉到脸上的细滑指尖,他将话听了进去,嘴角努力牵了起来,看着确实像是在笑。
奚容还准备再教,有清动微凉的声音突然自隔开里外间的紫檀嵌珐琅福寿纹屏风后传来。
“是我来得不巧。”
宫秋庭已转过屏风,看向床边姿态亲密的两人。
奚容没想到宫秋庭竟然在这时候过来了,也不敢去想他听去了多少,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喊了句:“公子。”
他意味不明的晲了奚容一眼,眸底有星火残漏。
看过病的大夫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老夫人的屋子说了些阿松的病情,又给老夫人请了脉,宫秋庭便先往这边过来了,没想到就听见了这许多的俏皮话,还要那亲密的举止。
三人都是无话。
宫秋庭任这屋中安静了一会,才问:“大哥可还习惯此处?”
阿松自然不可能答他,还是奚容回的话:“阿……大公子还未习惯,奴婢会慢慢告诉大公子的。”
他似才知:“梨儿今晚要待在这屋?”
这,老夫人的意思应该就是暂时让她陪着阿松吧,今晚应是不能走开的,但是迎着二公子的视线,她忽地有点不敢承认。
宫秋庭上前,蓬莱香的气味萦绕了上来,他眼儿似初春半化的湖面,碎冰浮动光晕,这双眼下的人默默低头跪了下来。
视线变低,从他白皙腻理的脖子,一路到革带收束的窄腰,最后她只看得到苔烟落照色的袍裾。
公子在生气,奴婢不能忤逆,只能低头请罪。
阿松拉了拉她肩上的布料,想让她起来,却被宫秋庭拿开了手,他将那碟糖藕塞到了阿松手里,才半蹲下来看奚容。
“梨儿规规矩矩睡在外间,别打扰到大哥,明日我来接你,知道了吗?”他的声音像在哄人。
奚容耳际的碎发被他微凉的指尖绕着耳廓划过一圈,别到了后边去。
她垂下了眼角点点头,才被宫秋庭从地上扶了起来。
“还有,他不叫阿松,他叫宫椋羽。”
奚容忙又应了声“是”,看来宫家已经确定了阿松的身份了。
那边问完了大夫的老夫人也过来了,宫秋庭和奚容自然让到一边去。
后边跟进来一水送冬衣的,城中最大的裁缝铺掌柜进来给阿松量尺寸,老夫人只让他们先候在大厅。
挑拣了一大堆衣裳,又和掌柜商量着要把铺子里最好的料子用上。
等月钩和莹烛在旁边劝着说大公子如今正要紧的是养胖,这衣裳做出来只怕就穿不上,老夫人这才作罢。
一群人是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了,阿松阵仗见多了,终于慢慢地不怕了。
正堂院子里的人被打得连哀嚎的劲儿都不剩,下人将绳索解了,任他们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