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敛下杏眸中的不忍,笑着抬头问他:“萧霁安,你要和我一起玩个游戏吗?”
“嗯?”
两人不远处,曲夜春开始借故支开李迎。她凑近李迎,小声道:“李公公,我好像刚刚看到了谈贵人往这边来了,贵妃娘娘临行前跟奴婢说万不可让她破坏——但奴婢人微言轻,哪里止得住。万一打扰了陛下和娘娘……”
李迎自然懂得这谈嫣然是自己凑着跑过来的,陛下定然不想见到她。此处人多眼杂,万一真让她冲撞了陛下,他回去定脱不了责罚。
他微微一笑,眼角皱纹纵横,道:“感谢春夜姑娘提点,老奴去去就回,陛下这边便要麻烦姑娘照看一下。”
见曲夜春颔首答应,便拉着小太监按照曲夜春所说的方向寻了过去。
这边,重漪给萧霁安的眉眼间系上发带。
她手心微微发汗,解释道:“碧荷前几日跟我说过,民间有个习俗。只要在花灯节这一日,情郎遮上眼睛能够从五盏花灯中找到意中人所写的那盏,他们便能永远在一起。”
萧霁安失笑,嗓音温润:“漪漪难不成将我当做情郎?”
重漪站起来,道:“我没有情郎,没有家人。陛下便是我最亲的人,我想永远和陛下在在一起。”
言毕,萧霁安脸色愉悦了几分,道:“那孤一定能挑到那盏灯。”
幼鲛听来,眼中划过一抹心虚。其实本没有这习俗,只是她为了逃走而罗织下的谎言罢了。
她抬手示意曲夜春,后者点头示意一切准备就绪。
重漪长呼一口气,将手里花灯放在地上,大声道:“陛下先在这等着,我去李公公那里再拿四只花灯,不要偷看哦,偷看就不灵了!”
“好。”
两人按照原先的计划逃跑,离开此处时,重漪回望河边静静站着的萧霁安,他的背影有几分萧瑟。凝滞片刻后,目光倏地落下,重漪咬着唇,敛下眸中复杂神色。
对不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身旁却再没有声音,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萧霁安声音轻柔,似是怕吓到她一般,叫道:“漪漪?”
没有任何回应,在一片喧闹之中。此处显得尤其安静,只有水流缓缓流过的声音。
暴君扯下眼上的发带,望向那地上放着的花灯,他的身旁,早已没了重漪的身影。他眸中复杂翻涌着,赤红聚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缓缓低眸,望向手中被团在一起的发带,低嗤道:“你骗我,是吗?”
空荡之处,回应的只有春夜的凉风,拂过他脸庞。
萧霁安眼底的怒意愈发浓郁,玄瞳沉如夜色,隐约点缀着那河灯的亮。他忽地癫狂大笑起来,一脚将那重漪的河灯踹入河中,疯癫的笑与这阖家欢乐的节日格格不入。
一侧,灯火通明,万家安乐。
这一侧,他孤家寡人,愣愣站着,与世间有一层厚厚的隔膜。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殷红薄唇勾起恶劣的笑容,眼里的阴霾愈发浓重,复杂的疯狂流淌而过,让人琢磨不透。
萧霁安面色平淡如水,弯腰将那掉入河中的花灯重新捡起,端在掌上细细观摩。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头也不抬,尾睫敛下瞳中晦暗,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沈达,鲜花饼买回来了?”
沈达颔首,正欲回答:“陛下——”
“丢掉。”
帝王漫不经心地冷笑,泼墨般的瞳仁此刻幽深,尽头泛着些鎏金色。目光扫来,桃花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现在立刻封锁各个城门,即使是一只蚊子,也不能让它飞出京城。”
白玉雕似的容颜,此刻却阴鸷难捱,如地狱爬上的恶鬼,正在暗处蛰伏着等待将人一举拉入深渊。
眉梢冷意扩大,薄唇冷嘲:“孤倒要看看,她能跑到何处去。”
黑瞳冷厉,他缓缓一笑。
“漪漪,这是你逼孤的。”
你怎么能骗孤呢?
乖巧的蠢鱼,怎么能生出逃跑的念头呢?
这般弱小的蠢鱼,就应该永远呆在他怀中做一棵不历风雨的菟丝花,永远依附他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