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每逢秦洺带着人堵江沐,这位左相府的王公子就会带着人过来说几句酸话。
王璟钰是左相府正房嫡出,他父亲的后院除他的母亲外,还有几房姬妾,那些姬妾也育有些庶出儿女,他的母亲在府中姬妾和那些庶子庶女手中吃过苦头。因而他对庶出的身份极其痛恨,连带着也瞧不上右相这位宝贝的庶子秦洺。
王璟钰和秦洺二人在监内时有冲突,动手掐架也不在少数,时常被监丞抓去绳愆厅。绳愆厅是国子监监丞的办公处,厅内设公案,特备行扑红凳二条,值厅皂隶二名。绳愆厅掌学规,督教课、监生有戾于规矩可以直接处罚,情节较重的由皂隶将违规者按在红凳上用竹篾板扑打。
“没你的事,滚远点,王家纨绔!”秦洺也很是看不上左相府这位二公子的纨绔做派,枉左相将其送进国子监,这厮根本不像个读书人,就是个标准纨绔二世祖。
“我可没那兴趣管你这秦相庶子的闲事,本公子是来找江少的。”王璟钰向来是拿秦洺的庶子身份来往他心口插刀子,这招屡试不爽。
“你……”秦洺就要朝王璟钰冲上去,却被身后的一帮小子死死拽住。
“秦少,这个点儿监丞就要过来了,咱可别被激将了先动手啊,不值当。”
王璟钰笑得邪肆,他做事可没秦家小子那般畏首畏尾,那小子也知道他自己是庶出没底气,呵。
王璟钰转头看向江沐,笑嘻嘻地开口:“江少,你我同岁,结为异姓兄弟如何,我虽不学无术,但自认为人还算仗义,在上京城也算吃得开。有我罩着,哪还有阿猫阿狗敢来骚扰你。你别总是冷着脸啊,要不再考虑考虑?”
这位左相府的小纨绔每日也是这番话,左右相这俩儿子都拿他江沐是工具人,二人在他这儿摆起擂台了。
“干什么呢,散学了就回去,你们是想吃藤条了?明日临雍大典,太子殿下会亲临国子监,监内还有很多事要准备,你们少给我惹麻烦。”国子监这位督管教务的监丞总是板着脸,手里拿着一支藤条。
这群小子瞬间做鸟兽散。
管理这些监生,这位监丞有时也很无力。以他的身份,高官子弟他是得罪不得,鲜少有真正动手的时候。他只是为某些贫苦又优异的贡生惋惜,不好好做学问,一天跟在这些世家子弟后边站队闹事,妄图讨好这些公子哥儿能在朝中走捷径,殊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走这些歪门邪道,迟早得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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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临雍大典,是以尊师重道,为教化之本。皇帝不时亲自到国子监孔庙祭祀孔子,祭祀礼成后还要到国子监彝伦堂听取讲解经书。本应是惠帝来祭祀,但近些年惠帝称病,太子监国,就都是太子来主持。
太子封湛已在西山太子府斋戒一日。随从官员亲王以下、文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以及翰林院七品以上官员都已在家斋戒了一日。
翌日,日出前六刻,太常寺卿到西山太子府,奏请太子殿下出府。太子封湛身着祭服,乘车出府。
入城后过午门,钟鼓齐鸣,不陪祀的亲王以下文武各官俱着朝服在翼排立,跪送太子殿下经过。
国子监祭酒、司业率国子监官员俱着朝服、诸生俱着公服在国子监外街左跪迎太子殿下,陪祀的王公大臣和百官俱着朝服随同太子车驾进入孔庙。
临雍前一日,工部已经提前在孔庙设置了太子专用的大帐。太子到帐内更衣,升殿祭祀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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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诸生本应均到孔庙祭祀,繁忙中,却没人发觉少了几人。
秦洺今早到国子监时,突然闹肚子,在监内茅房如厕后,独自前往孔庙的路上,经过藏书楼崇文阁前时,被人用麻袋罩了头一顿狂揍,苦于监内几乎没什么人留守,求救无门,后被缚住双手双脚,堵住嘴,依旧是被麻袋罩着,敲晕后,拖入了崇文阁内。
而江沐被一贡生喊住,说国子监祭酒让江沐去崇文阁取《齐民要术》,一会儿祭祀完孔子,太子到国子监听讲经时要用。江沐本对此存疑,但自己是以太子殿下的名义推荐入的国子监,考虑到如果是太子要用书,江沐还是去了崇文阁。
江沐入崇文阁后,在浩繁的书册中寻找需要的典籍,突然嘎吱一声,藏书阁的大门被人从外关了过去,紧接着还有咔哒的落锁声。江沐双眸一眯,立马冲向大门,门却已被锁死,外头似乎还用木板封堵了大门。
这时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江沐转头见藏书阁一角开始燃起火苗,那方的书架和地板上似乎还有漆黑的火油,火势以极快的速度窜起来。
藏书阁中的书籍易燃,火势不易扑灭,江沐猛踹了两脚大门,但依旧踹不开。这时浓烟已经在书阁中蔓延开,江沐用袖口掩住口鼻,他跟着藏书阁的周围踹了一路,却没一处薄弱到他能徒手破门。
这时江沐在另一端的墙角看见了一个被麻袋罩着的倒霉蛋。江沐扯开那人头上的麻袋,见是人事不省的秦洺,江沐两耳光扇过去,秦洺悠悠转醒。
“你打我,咳咳咳……”火势通过书架窜过来,浓烟也越来越熏人。
江沐扯开缚住秦洺手脚的绳索,急声道“着火了,得想办法出去。”
“什么,咳咳咳……”秦洺本就被揍得晕乎乎的,这下惊惧交加,加之有浓烟呛鼻,他觉得自己又得晕过去了。
江沐也好不到哪里去,此刻藏书阁中以浓烟滚滚,烟熏得他头昏脑涨,江沐心中悲叹,大仇未报,难道自己要折在这儿。
就在此刻,书阁大门被人大力撞开,冲进来两个黑衣蒙面人,二人装束相似,只细节处略有不同。
入阁后,二人似有默契般分两边搜索,在差不多的时间看见了江沐、秦洺二人。两个蒙面人一人拖着一个被浓烟呛地瘫倒在地的狼狈小子出了书阁,在崇文阁外的空地将二人扔下,两个黑衣人一跃上屋顶便分别消失了。
因大部分的人都去了孔庙,无人灭火,国子监这边藏书阁的火势越来越大。
在孔庙祭祀的众人,见国子监那边窜起浓烟,心道不好,走水了。
太子令国子监祭酒立马召集人手灭火,便草草结束了祭祀,在大帐中等待。
待众人将崇文阁的大火扑灭,这间阁楼已被烧塌,索性没有牵连旁边的屋宇。
毁了阁楼是小,里面的藏书却让国子监这位祭酒很是痛心,里面还有许多孤本,善本,真是损失惨重。
但最让他心惊肉跳的却还不是这个,虽说此次走水没有人员伤亡,但右相府的公子被人捆了,敲晕送进了藏书阁,昭仁郡主府的江少也被困在藏书阁,二人差点丧命,那就是命案了,这事情不是他能处理的。
将江沐和秦洺分别安置在祭酒公所和司业公所后,国子监祭酒让副手国子监司业立马去太医院请太医。并派人通知昭仁郡主,之后这位祭酒立马返回了孔庙。
在向太子殿下禀报此事时,右相秦文正听见他的宝贝儿子秦洺差点命丧当场,差点急晕了过去,立马冲去国子监看秦洺。
左相悠悠问道:“今日监生均应在孔庙祭祀,为何此二人会独自在藏书阁?”
监承告诉过这位祭酒这些时日,秦洺都会带人去围堵江沐的事。国子监祭酒不敢隐瞒,便将此时说了出来。
左相追问道:“那这次意外是否是因二人的私怨而起?”
国子监祭酒没有作答,这事不是他敢乱猜的,他还在痛心他的藏书。
太子封湛轻扣椅端的扶手,沉声道:“此案涉及右相府和昭仁郡主府两位公子,差点伤及二人性命。报京兆尹吧,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