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燃尽后,房间里淡去了男人留下的那点仅存的余温。
楚白玉命人将楚云箫的人头收敛下去,把狼藉都打扫干净,独自一人瘫软在了床榻上,闭目浅眠。
楚白玉模样生的极好,担得起白玉二字。肤白无暇,面若冠玉。眉浅眼长,唇角下方有颗独一无二的美人痣,笑起来时煞是好看。
只可惜,他是个不爱笑的人。就连瞌目休息时,那犹如墨画般的眉都紧蹙着,像是睡得很不安定。
嚓——
屏风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楚白玉未动,启唇低声道:“你来了。”
“是。”
那人藏在海棠屏风后,嗓音喑哑道:“楚云箫死了,如果他知道是我出卖的,会不会很生气?”
楚白玉不答,那人又道:“可这是他欠我的。”
“我要知道当年那个在宫宴里下毒残害我父皇母后的奸细是谁,这也是我帮你的条件。”楚白玉语气不带任何起伏,“临走前记得除掉一个人。”
楚白玉眼里划过浓重的杀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杀了她,暴尸荒野。”
“好。”那人答应的痛快,“他叫什么名字?”
“顾青瑶。”
裴府,后院。
裴予川要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裴府上上下下一片欢声笑语。
几个穿着粉色藕裙的小丫鬟端着手中的红托盘,步伐轻快地行过长廊,为首的丫鬟进门便道喜,“可要恭喜顾姑娘了,往后您就是将军夫人了呢,真是好福气呀!”
顾青瑶端坐在铜镜前,望着自己那张样貌平平,甚至有些庸俗憔悴的脸,笑容越发牵强。
她生的不是花容月貌,没读过什么书,是个十分粗陋的乡下女子。
她自小跟着爹爹靠打渔为生,那日贪玩划着船跑到江河暗礁丛生,危险又急湍的下游里想要捕条大鱼上来,结果鱼没捕找,倒是捕上来个男人。
男人满脸是血,腹部还开了个大口子,浑身被水泡得臃肿,也不知漂了多少天了。
顾青瑶救回了命悬一线的男人,照顾了他整整三个月,半年后被男人带回京城将军府时,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如今男人要娶她,是她梦寐以求,却又不敢奢求的事。
“将军。”
裴予川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刻意保持好距离之后才停下,温声道:“怎么还没试试嫁衣,明日你可就是这裴府的夫人了。再想着偷懒跑出去玩,我可是要罚你的。”
顾青瑶转过身来,笑得弯了眼,那张只能称得上是清秀的脸,神色渐渐转为忧郁,“川哥,我不好看的,你……你为什么想要娶我?”
裴予川大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像疼爱妹妹似的,所问非所答道:“乖,你穿什么都好看。”
顾青瑶害羞地低下头,终于逼着自己暂时遗忘了压在心底的那抹自卑。
两人还没等多说几句,门外就传来了小厮的通报声,“将军,云副将来找您议事了。”
“知道了。”
裴予川嘱咐顾青瑶待会要好好吃晚饭,记得试嫁衣。他的温柔从不让人觉得奢望,只是那中间缺了点什么东西,温柔的并不恰到好处。
顾青瑶望着裴予川的背影,目光仍是失落。
“将军,嘉南关一战我们死伤无数,楚尊王亲率三万南楚军反击,不日即可抵达前线,将军打算何时动身?”
副将云迟一身便衣,右肩上背着一把并不属于他的破旧残弓。他满脸阴郁之色,好似立于天地之间,却又与这繁华世间格格不入,死气沉沉的,任谁看了他都要吓得退步三尺。
裴予川望着他空空如也的袖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云迟的那条左臂,是为了救他而断的,而他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白玉……
“不急,半月之后我们动身即可。”裴予川思索片刻后又道:“楚云箫的脑袋已经被我摘了,算是对死去的那两万兄弟有个交代。”
云迟不动声色地反驳道:“可该死的人还没死。”
裴予川眉峰一拧,只说了句,“抱歉。”
“不必,将军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谭啸。”
话落,云迟头也不回的走了。